夜幕低垂,觥筹交错的宴席上,一曲歌舞作罢。
萧子衍停下手中转动的琉璃杯,睁开了半敛的眼眸。
“谁奏的琵琶,出来受赏。”
场上寂了好久,直到萧子衍又问了一声。
我硬着头皮,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挪着步子上前,哂笑声不绝于耳。
“我当是谁呢,原是拿树根儿做信物,与太子私定终身的那位?”
“嘁,还是个跛脚残废,也真敢想。”
“何止呢,听说还与人苟合有了野男人的种,早非清白之身,天生淫贱。”
萧子衍看清我的模样,方才扬着的眉骤然落下。
“本宫已说过与你从不相识,莫要再整天费尽心思引本宫注意。”
我短暂地抬眼,意料之中瞥见他不加遮掩的嫌恶。
一切一同往日。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终于不会再为他的冷漠所牵动。
阿爹死了,我没入奴籍,编至教坊司,勾引他,何从有之。
他言语冰冷,“还愣着做什么?退下,别在这碍眼。”
我低眉转身,姿势难看地踏出一步,曳地的裙角却纹丝不动。
琵琶和发簪哐当一声,一齐摔在地上,脆弱的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断成两半。
我往后一看,朱瑶神色倨傲,踩着我裙摆的翘头履悄然挪开。
“我不日要与太子大婚,柳霜凝,有这时间出来发疯,不如好好回去治治癔症。没钱,我赏你。”
一枚金锭从她金饰缠绕的手上滚下,在地上砸出闷闷的声响。
我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越慌越乱,又数次狼狈地倒下去,像被人翻过身的王八,四肢在半空徒劳挣扎。
哄堂大笑。
我抽着鼻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击溃着我的心。
当年在静慈庵,萧子衍受伤被人追杀,我和他换了外衫,引开了杀手。
逃跑途中,我腿上中了一镖,滚落山崖。
那时他听着大夫说我以后不良于行,眼底布上一层阴霾。
伤口见骨,我额上冒汗,苍白的唇艰难朝他扯出一抹笑容。
“子衍,你忘了,我是丞相家的嫡小姐,去哪里,都坐轿子的。”
他神色凝重,“霜凝,我允诺你,将来,你脚不沾地,便可行至天下。”
我趴在地上疼得脸色发白,身下隐隐作痛。
小产未愈,身子出血,染红了大殿上的毯子。
我再无力气爬起来,耳边的非议如同蚊蝇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污秽。”
“不会又小产了吧,这才多久。”
“真是人尽可夫的破烂。”
我埋着头,脸颊与耳朵窘迫发烫,颊上热泪滚落。
萧子衍眼睛都没眨一下,“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