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头一天晚上,方忠请示统领说:“想去死囚牢与裴士锦谈谈!”
统领问:“为什么要去看他!是向他表明后悔告发他、求他原谅吗?”
方忠答:“裴士锦起贪念私吞财宝,证据确凿,处以极刑罪有应得!”
统领问:“既然这样,为何去死囚牢与之话别?”
方忠答:“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裴士锦都是五十出头的人,私下没有过节,因为公事结为仇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上辈人结下的仇传到孩子们身上,因此我想与他谈谈,看他临死之前是否意识到是自己糊涂才犯下死罪,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再问问他是否有什么要说的话留给子女们!”
闻听此言,统领疑惑道:“方忠,不认为你太仁慈了吗?裴士锦既然迈出这一步,一定会想到事情败露后有杀头之罪,你期望用这种方式求得他的谅解吗?”
方忠答:“我只是希望方、裴两家的孩子们不能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而结仇!”
见方忠执意坚持,统领只好同意并允许,又嘱咐手下备好酒菜让方忠去见裴士锦。
方忠临去前也告诉了大哥陈擎天,陈擎天十分支持方忠的想法,他说,不论裴士锦如何想,你首先做到仁至义尽就行,其实,你去也是你自己内心中的一个愿景,听说裴士锦有三男一女,裴士锦被斩,杀父之仇一定会记到你的头上!或者说会记到你们方家人的头上!我也出谋划策并参与缉拿,而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即使他们找我寻仇,大不了我被他们杀死便也一了百了。而你却不同,裴士锦的四个子女加上他们的孩子如果与你们方家近二十几口人作对,那将是一个漫长的寻仇复仇过程!
听完陈擎天的话,方忠坦言道:”哥,其实,我与裴士锦两人之间争个你死我活都无所谓,我担心的是,就是无休止的寻仇复仇会发生在儿辈孙辈人身上!“
陈擎天说:”这就是江湖,江湖原本就是滋生仇恨的地方!你有这种担心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因为担心对方的子女将来向你们方家的子女寻仇而束缚了我们现在的心智与手脚!先不说这些,不管结果如何,哥支持你去死囚牢见见裴士锦!去吧!“
死囚牢中,陆续有裴士锦的老乡亲友来看他,让裴士锦没想到的是,方忠居然也会来见他。
裴士锦原以为方忠是以胜利者的身份来讽刺挖苦他,尤其是看到方忠手里提着的酒菜,他更加认为方忠是假扮慈悲来与他话别。
裴士锦的情绪异常激动,对方忠破口大骂,但方忠并不与他争吵,待他骂累了,方忠用征询的口吻说,你先歇会儿,让我说几句。
裴士锦没想到,方忠与他谈的话题主要围绕“仇恨”二字。
听方忠一席话,裴士锦感觉有点道理,但他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死到临头的裴士锦固执地认为,在方忠没加入义军之前,他在库银总管的位上坐得好好的,方忠来后用计谋夺了他的库银总管之位。
听方忠的意思,随着明天自己被斩首,两人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才是,裴士锦说:“我岂不是白白送命?”。
方忠说:“你有三子一女,我有五子两女,如果不了结的话,就是说让你的孩子们来方家向我们方家的孩子们寻仇?如此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个头?”
裴士锦说:“将你们方家斩尽杀绝之日就是了结之时!”。
方忠说:“谁也没有把握说,一定能将对方斩尽杀绝!”
裴士锦心头为之一愣,一时沉默,感觉方忠的话不无道理,同时又感觉方忠的确是个正人君子。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烈交谈争论,裴士锦的情绪有所舒缓。
裴士锦心说:既然方忠以正人君子的身份大谈仇恨了结之事,我何不借此机会、临死之前再设一计!
裴士锦想到帐篷中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其中的秘密只有他与二儿裴怀道知晓。
裴士锦低声对方忠说:“在我的帐篷中,有一样物件对我很重要,是一个用牛皮缝制的包裹,里面包着我写给孩子们的一封信,也没有什么秘密,只是一些嘱托的话,如果你能保证不打开这个包裹,并保证最终送到我家老二裴怀道手中,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再写一封信,说服孩子们不要延续这段仇恨!”
说话的同时,裴怀道从腰间摘下一个银质挂件,说:“这个挂件跟了我一辈子,孩子们都认得,不管谁将这个挂件和牛皮包裹送给我家怀道,我敢保证怀道一定将他做为恩人看待!”
方忠说:“凡是被打入死牢的囚犯,其个人物品一律充公,如果不将这个牛皮包裹打开做一番检查就带出帐篷,这个请求,统领恐怕不同意!”
裴士锦说:“这个我不管,如何说服统领,是你的事!”
方忠说:“好,我去试试!”
出了死囚牢,方忠先去了陈擎天哪里,将牢中情况向陈擎天叙说,陈擎天担心道:“说服统领不是一件难办事,我担心的是,裴士锦会不会借此机会耍花招!”
方忠抱着试试的心情去求统领,统领认为一定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或许就是一封普通家信。
统领安排亲信与方忠一同去裴士锦帐篷,嘱咐说,只要那只牛皮包裹掂量着不是很重,说明不是金锭银锭一类的物件,就无需打开检查。
按照裴士锦说的,在帐篷里,非常轻松地找到了那个包裹,经统领亲信过目,从外表看不出令人生疑的地方,随之交给方忠,方忠拿上包裹再次返回死囚牢。
裴士锦见到牛皮包裹,意识到自己临终设的一计,向成功的终点迈出了一大步,不禁暗自高兴,心说:“方忠,只要你真是一位正人君子,保证不打开此包裹,算你走运;一旦不守诺言,不交给我家怀道,或者交给怀道前打开此包裹,那么,你打开的瞬间,也是你毙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