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也不怕周围邻居笑话。”突然一记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那妇人声音顿时收敛了许多,“她马来花不怕别人笑话,我怕什么。”
“行了,行了。等会儿春峰下班回来闹得不好看。”男声接着劝道。
“那纯种傻大个子,我当着他的面儿骂他妈他都不待变脸的。”妇女得意洋洋的说道。
姜莱站在原地听了会儿,怪不得姜春峰会没命加班,要是一下班就来到这么压抑的地方,身体得不到休息,心里更加压抑,还比如在外面的自在。
姜莱上前敲了两下门。
屋里声音顿时哑然。
房门半打开,露出一半少女侧脸。
少女上下打量了番她,发觉不认识警惕的问道,“谁呀?”
“花儿嫂子在吗?”
少女嫌弃得冷嗤了声“等着。”随后朝屋里喊道,“姐,外面来了个叫花子找你。”
姜莱不由得垂头看向自己的装扮,两条麻花辫虽有些枯黄但梳得板正,淡绿色外套青黑色裤子,王奶奶亲手制作的布鞋,稍微有些风尘仆仆,还是得体,哪里像叫花子。
很快屋里传来推拉凳子和脚步声,夹杂着妇女的疑问“厂里哪里有叫花子?叫花子怎么会找你姐?”
很快房门打开,一家五口齐刷刷站在门口,眼睛齐刷刷的打量着她。
此时,她才看清刚刚少女装扮,和她一样的麻花辫,人家头上别着个珍珠卡子,一身布拉吉连衣裙脚上是黄牛皮小皮鞋,一对比她确实像个叫花子。
姜莱毫不在乎被人审视的目光,视线落在牵着个小男孩的女同志身上,猜测此人就是她那大嫂,试探问道,“大嫂?”
这声大嫂喊得文花儿一愣,那少女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她说,“这就是马来花一直养在乡下的闺女吧?”
“是啊,我就是马来花的亲闺女。”
姜莱的坦荡弄得文妈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暗盘算刚刚自己的话也不知道给听到了多少。
多少有些尴尬。
文花儿反应过来,急忙推开纱窗门把她迎了进去,不好意思拉着她到沙发坐下,“小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文花儿也有些年没有见过原主了,不过瞧着和婆婆一样的狐狸眼,确信这就是自家小姑子。
文家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十分宽敞,客厅里放了一张单人床,床里面放着几身衣服,男女小孩儿的都有,估计这些日子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客厅中。
姜莱把布袋放在脚边就开始抹眼泪,“我刚刚到家。听二嫂说我妈为了让我回家动了给小侄子做手术的钱,我心里难受,想亲自给大嫂道个歉。”
“这道歉有什么用,钱都花出去了。真是亲孙子的未来都不顾。” 妇女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连杯热水都没起身去倒,很明显的不欢迎。
姜莱看向安安静静坐在文花儿身边的姜小伟,右眼斜视很厉害。
这精细手术在省城做不了,需要到首都去做,需要费用大约在万把左右,这些年一直在攒钱给小伟准备做手术。
人家医生说手术越早越好。
可人活着也不能不吃喝不喝人情往来。
姜家这些年也就攒了五千来块,结果被马来花花了一千给原主买工作。
马来花事情敲定后才跟家里人说,文花儿生气是因为有种被不重视的感觉,所以才会和马来花吵架。
:“是啊,我妈心里也难过,一边儿是亲闺女一边是长孙,难以抉择,已经两个月没好好睡觉了。
当年我十四岁,奶奶说不挨饿了说什么要供我上学,谁知道街道要求家里让出一个知青名额。
那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在恋爱中,我爸已经在两个哥哥活动工作,知青办说不出名额就不给安排工作。
三哥那时候腰部摔伤医生说不能劳动,无奈之下让我顶替了知青名额。
我才十四啊,人家说我是知青不能上学要去劳动,只能从学校里出来。
那年冬天我手上冻疮好了破好了破,每天晚上痒得睡不着觉。”
说着把一双肉乎乎的手递到大嫂手中。
那年文花儿和姜春峰正在恋爱期间。文花儿有了工作名额,不需要下乡。
姜春峰身为姜家老大有责任下乡。
和她商量分手准备下乡,后来说被小姑替了下乡名额,姜春峰成了纺织厂的正式工,两人顺利才结婚生子。
“我知道大嫂心里有疙瘩也心疼小伟,我妈也心疼我。
人家双职工家的小闺女都能安安稳稳的上学考学入厂,想想自家的亲闺女却要在地里靠着三个工分生活她心里也不舒服。
大嫂你放心,到时候我工作了一定攒钱给小侄子看好眼睛。”
文花儿瞧着姜莱风尘仆仆不说,穿着朴素和她妹妹一比较简直是没法看。
如果当年下乡的是姜春峰,现在姜莱肯定和她妹妹差不多,穿着得体的连衣裙,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大嫂,我是人,也向往美好的生活,你们朝九晚五风吹日不晒的生活我也羡慕的。
不想蹲在地头上抬头望不到边际的劳作。你放心以后每个月我发了工资都交给妈,咱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早些给小侄子做手术。”
说着不忘擦了擦眼泪。
姜莱的落泪惹得文花儿心里不是滋味,“小妹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怪难受的。”
“嗤,人家哭两句就心软了,你儿子可要当一辈子斜楞眼。”文妈嘲笑道。
“大嫂,你放心。 咱们一家人齐力攒钱明年小侄子就能治好眼睛。
说一千道一万,我跟你道歉你一定接受,不然我心里不安。小伟是妈的亲孙子,妈的心尖尖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我回城的机会就这一个,她也难以选择。”
姜莱神情并茂的哭唧了一通,文花儿也跟着红了眼圈儿。
姜莱见火候够了,再演下去就显得有些假,急忙擦眼泪收声道,“来时妈说你回娘家也没带点儿东西,给我拎了两斤新面还有些蔬菜,两条咸鱼。妈还骂我大哥不会做人,来岳父家不知道捎瓶酒来。”
“你哥手里没钱,钱都在我手里攒着呢。我回自己家也不用这么讲究。”
姜莱抬头看了眼文妈。
文妈听到文花儿的话嘴巴都要撇到耳朵根了。
也不知道文花儿是真傻还是假傻,丝毫看不出亲妈的嫌弃。
文花儿红着眼眶盯着姜莱,小声问道,“这话真的是婆婆说的?”
“咱妈说,你脾气最和她像,也心疼你。可拌了嘴她一个当长辈的不好主动找你下台阶,偏偏你一生气就往娘家来,她知道你回来过得不好,嘱咐好几回让大哥跟你回来时买些东西,偏偏大哥是个傻大个。”
“这事儿不怪春峰,不怪他。”
文花儿掩面呜呜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