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红帐,洞房花烛,
铺着花生红枣的喜床上,徐秦如坐针毡。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两个时辰。此刻,徐秦心急如焚,尿意强烈,但他也只能祈求,等会儿二爷回来,自己不要死得太过难堪。
就在这时,房门被突然推开,老太太携着众丫头迈步走进了新房。身后跟着纪夫人和崔锦绣。
徐秦一个激灵,赶紧坐直了身子。
纪老夫人看着独守婚房的孙媳,气的将拐杖敲得邦邦响:“二小子人呢!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纪夫人朝着徐管家使了个眼色,徐管家即刻上前躬身道:“太夫人,已经派了荣顺去请了,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别在那糊弄我,都请了一天了,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老太太气鼓鼓地甩开纪夫人和崔锦绣的搀扶,拄着拐杖就朝着喜床走了过去。
她缓缓坐在新妇身边。徐秦诚惶诚恐地往一旁欠了欠身。
老太太拉过新妇的手,慈爱地拍了拍:“好孩子,嫁过来第一天就让你受委屈了。”
徐秦一颗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却也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哎,二小子性子冷,脾气是古怪了些,但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别心里有什么,日后好好相处,祖母还等着你给纪家添个长孙呢!”纪老夫人拍着新妇的手,说话间就掉了眼泪。
崔锦绣连忙上前,去搀扶老太太,徐秦则是趁机将手抽了回来。
崔锦绣安慰道:“祖母,二弟妹今日才进门,想必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呢,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二叔的品行,弟妹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哎。”老太太抹掉眼泪,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众人簇拥着纪老夫人离开,徐秦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
府司西狱。
苏乔靠坐在墙角,手里摩挲着那枚双鱼佩,不禁想起了那个晕厥的青年。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玉佩看着质地不错,应该挺值钱,若是她拿这个去贿赂官差,或许……
苏乔叹息,她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老太太斜睨着她,道:“怎样?想通了没有?我下午的提议接受吗?”
苏乔扬起脑袋,斜靠着冰冷的墙壁。墨发分向两侧,露出少女姣好的面容。她睨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滚,我不跟人贩子说话。”
“你!”老太太面色微变,恶狠狠地盯向她:“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没有户籍的人,就算不被送去服劳役,也是要被发卖的。我劝你趁早从了,也省得日后受苦。”
“你说谁给脸不要脸?”魏时英的声音自甬道另一头传来。
苏乔回头,就瞧见昏暗的甬道里走来了两道颀长的身影。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朝着牢门口而来。
两道身影在牢门口站定,栅栏将牢房隔成了两个空间。
苏乔逆着光,抬头眯眼望向来人。
那是一双冰冷锐利如猎鹰的眸子。苏乔从未见过这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这种眼神冰冷地让她心头一颤。
锁链被打开,魏时英歉意地朝苏乔一抱拳:“对不住了嫂夫人,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您海涵。”
苏乔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沉默站着的男人。男人衣着华贵,身上带着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莫非这人就是纪明寒?
纪明寒冷眼看向苏乔,目光最终落在了女人右眼尾的泪痣上。
两人隔着栅栏对望,一站一坐,一明一暗。
魏时英退到一边,眼神在俩人身上来回逡巡,忍不住心下腹诽:纪二少可当真是别具一格,接新妇都接到了府司西狱来了,不知道崔大人知道会做何感想。
人贩子老太太蹲在墙角,悄悄把头埋进了腿弯,把自己缩成了个鹌鹑:没想到这丫头竟真是沈家的姑娘,老天爷,我竟然企图拐带当朝太师的儿媳妇儿!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苏乔拿不准纪明寒是个什么心思,也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已经知道与他拜堂的人不是沈雁秋了?可自己也不是沈雁秋,这件事,他知晓吗?
苏乔心里乱叭叭的,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或许是心虚,她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他。
她将双鱼佩藏在掌心,奈何玉佩有些大,仍旧露出了半截流苏。
纪明寒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目光从那双莹白纤瘦的手上缓缓移开。抬脚走进了牢房。
一双黑亮的皮靴站定在在苏乔眼前。纪明寒抬手解下披风。下一刻,灰狐领披风兜头罩下,带着体温的披风混合着一股淡淡檀香。
纪明寒低沉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走吧,回家。”
狐裘顺着秀发滑落到肩头,将她一张脸包裹其中。苏乔愣怔地抬眼看向他,却见纪明寒已经转身向着甬道出口去了。
他的脊背挺括,走路带风,几步就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苏乔一骨碌爬起来,紧跟上他的脚步,长长的披风拖着地面,昏暗的灯光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魏时英咋舌,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一把抱起媳妇,然后问问可曾受伤,可否吓到吗?魏时英不禁同情了沈家姑娘一把,又不禁想起自家媳妇儿。
正欲转身,就瞥见了角落里企图隐身的人贩子老太太,不禁眉梢一挑……
明月高悬,天色已暗。
夜色寒凉,苏乔拢了拢披风,跟着纪明寒出了府司西狱。
一匹黑马正拴在门口的石柱上。马儿耳朵前后转动,呼哧呼哧的打着响鼻。
纪明寒从狱守手中接过马鞭,拉过缰绳,回身朝着苏乔问:“会骑马吗?”
苏乔点点头。
她曾参加过一个马术俱乐部,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基本的技巧她也知道。她走到纪明寒身边,抬脚踩上马镫,踮着另一只脚去抓马鞍。
奈何这马有点高,而这副身躯又过分娇小,竟一时有些上不去。
突然,腰被一双大手扶住,苏乔被纪明寒用力一带,人就稳稳坐在了马鞍之上。紧接着,腰间又是一紧,人就被纪明寒稳稳圈在了怀中。
背上传来坚实的触感,耳畔传来男人温热的呼吸,苏乔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别动。”纪明寒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坐稳了。”
他拉起缰绳,扬起马鞭,黑马嘶鸣一声,扬蹄疾驶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