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小凤的身影,罗家坪的心一下就慌了:
这个傻妮子不会见自己一直没回来,所以跑去水库找人了吧。
现在天还没亮,她可千万别出事!
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朝着水库跑去,一边不停呼喊着:
“小凤,大大在这,你快吱一声!”
……
话分两头。
昨晚新大大离开后,小凤就一直蜷缩着身子睡不着。等迷迷糊糊睡了个囫囵觉后,外面已漆黑一片,可身边却没有大大的身影。
这一刻,她慌了!
她想起了过去被叫做丧门星的日子,想起同龄人都不待见、甚至排斥自己;又想到新大大虽然又懒又馋还憨,但自从他来了以后,她又重新体会到缺失很久的亲情……
这一刻,新大大几乎成了她的全部。
所以,她立马爬起身,也不敢去找队长爹爹和其他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水库边找人。
可找了半天,都没发现大大的身影。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一下瘫软在地抱头痛哭了起来。
便在她眼泪要流干、嗓子要哭哑的时候,一个声音高喊着:
“小凤,你在哪儿?”
“大……大,我在这!”
“……”
还好清晨的水库很是静谧,小凤沙哑着声音喊出的这一句后,终究还是被罗家坪听到了。
直到这一刻,紧绷的心一松;他才能感受到头皮一直在发麻、背脊也早已汗湿……
罗家坪顾不得其他,连忙跑上前将小凤一把搂在怀中。
“小凤,你怎么不听大大的话,好好待在家里!”
小凤被紧紧抱着,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刚刚流干的眼泪,又重新决堤了:
“大……大大,我怕你跳水,不要……不要我了。妈妈当初……”
“不怕、不怕,小凤不怕。”
罗家坪赶紧轻拍着她耸动的肩头,安抚道:
“大大惜命怕死,永远都不会跳水,也永远不会不要小凤。
咱回家,回家吃好吃的!”
“大……我不吃鱼,家里没油了。”
罗家坪听罢,是又好气又好笑,顺手擦拭干净她那张小花猫脸:
“你个小管家婆,大大城里的亲戚托人送东西来了,有富强粉、橘子、奶糖、新衣服呢。
你放心,大大说话算话:绝对让你吃饱。”
“大,咱家真的没油了……还有,我要攒鸡蛋。”
“哈哈,这孩子总是忘不了吃上一口鸡蛋。”
“……”
将小凤抱回家后,罗家坪立马拿出新衣服:
“闺女,来试试,看大大选的衣服合身不?”
看着小凤眼中有光,罗家坪就知道她很喜欢:
“怎么不换上?对了,大大马上走,这就去做早饭。
哈哈,小丫头也到了不好意思的年纪。”
说话间,他也套上了一件新衣服,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唉,米没能带过来,那就用富强粉做点疙瘩汤吧。
带过来的腊板鸭也用新菜刀剁了半扇。这玩意好做,唯一的缺点就是费柴,要蒸好几火才能熟。
罗家坪选它也是有原因的。
这东西不需额外加盐,蒸好了后那汤水基本就是油;在这缺盐少油的时代,绝对是珍馐美馔。
而且,做好了之后就不容易坏,以后要吃,热一热就行。喝粥时如能加上一块,小时候就相当于人参果般的存在。
等疙瘩汤做好时,小丫头已经将新衣服收了起来。
“小凤,衣服不合身?还是你不喜欢?”
“大,这衣服真好,我想留着过年穿。”
“这孩子!短袖衣服过年怎么穿,还不换上。
大大找到了亲戚,现在有门路了。到了过年,我再给你买件棉袄,绝对不让我的小棉袄挨饿受冻。”
……
等小凤吃下早饭,被哄着去补觉的时候,罗家坪才发现她的额头有点烫。
糟糕!
可不是嘛,本来小丫头就体弱,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加上在水库又不知道找了多久。
那里湿气太重,不病才怪。
此时,他才想起来:忘记从二十一世纪带些常备药过来了。
没办法,他只能喂了点开水给小凤喝下,立马跑去队长家求助。
……
另一边,听到敲门声,队长媳妇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早。
“谁呀,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敲门了。”
“叔、婶,是我!有急事找你们!”
队长媳妇听到是罗家坪,不轻不重在自家男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小声埋怨道:
“得,你招的瘟神又上门了!
这次不知道是借钱还是借粮。
赶紧让儿子带上他上公社联系亲戚,打发了他要紧。”
队长也是满脑门官司:
“少说几句吧,我也正烦着呢!”
说话间,他已经趿拉着鞋子下了床:
“是家坪呀,别敲了,我起来了!”
这样的吵闹,队长一家自然都睡不成了。不过除了罗永友起来,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见罗家坪,没有起身迎接的打算。
……
东厢房内。
罗爱勤的媳妇马秀琴小声嘟囔道:
“找的这么急,估计是断顿了,要不就是来借钱。
爱勤,我可告诉你,公爹要是还借粮给他,你可得拦着。
咱家又不是地主老财,哪有余粮接济他和那丫头!”
“不借怎么办,真饿死人?”
马秀琴嫌弃地开口道:
“他就是一个无底洞。
挣得工分还不如我一个妇女;到了年底,能分多少粮食?能保证填饱五脏庙?”
罗爱勤听媳妇将话说开了,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话确实不假!
自从公社建立之初,罗罫队的口粮就是按照人六劳四来分配。
经过了二十多年,除了中间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大灶食堂不分口粮外,其他都是按照这个比例来。
现在政策批给他们队每个人每天的口粮是八两;其中六成,即四两八钱是按照人头分的;剩下四成就像是一个工资包,由所有人按照工分多少来分配。
这也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宗旨。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例外,比如军属等受到政策照顾的,如果按照人六劳四的原则达不到八两,队里要负责补齐差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
而像罗家坪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人,自然不受待见。
因为这种人想吃饱饭,自然每年都要向队里借粮;而他们又没钱还,只能一直欠着,挂在往来账上。
队里又不能真的上门逼债;久而久之,这部分人的欠债可不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历史上,等到了包产到户以后,这笔糊涂账都会一笔勾销。
只要不是傻子的,都知道像罗家坪这样的,就是趴在队上吸血的寄生虫。
谁又会真心待见这种占集体便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