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便达成共识。
徐振华找来一根树枝,把巢穴里的刺猬扒拉了出来,数了数,总共五只,一只大的,四只小的,又把它们扒拉进麻袋里。
李玉花望眼欲穿地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父子俩回来,却见他们从麻袋里倒出几只刺猬,当即发起了飙,破口大骂:“我让你们逮兔子,你们逮回几只刺猬有什么用,你们干嘛不逮几只沙和尚(壁虎)回来?家里还有耗子呢,要不要也逮上几只充数?这是应付差事的时候吗?这是要救命呐!”说着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抹干眼泪,恼凶凶地走了。
李玉花出来是买鸡的。
裤裆村虽不大,也有四五十户人家,可怜当时只有两三户人家养了鸡,养的也不多,加起来超不过十只。
当地人不怎么爱养鸡,也不怎么会养鸡,不是孵不出来,就是养不大就害病死了;侥幸存活一两只,也往往被狗叼了,或者被贼偷了,后来人们就都不养鸡了。
李玉花去了第一户人家。
她没敢实话实说,怕在村里引起“封建迷信”的舆论,白牡丹就更不会出手了,她只是说自家人馋了,想买只鸡解解馋,家里没钱,只能用小麦换,让人家尽管出价。
那家人说,他家也只有两三只鸡,要留着下蛋呢,舍不得卖。
李玉花发狠地说:“五十斤小麦换只鸡,怎么样?”
那家人“嘁”了一声:“玉花,你道我家的鸡是地里种出来的吗?一种一茬,一割一车?一只鸡,从鸡儿子长到能下蛋,得费多少斤粮食?得付出多少辛苦?得操多少心?这个且不说,一只鸡一年能下多少蛋?我们养它一年,就能吃它一年蛋;养它十年,就能吃它十年蛋,你五十斤麦子能吃多久?”
李玉花赶忙赔笑:“我不会算这个账,就是随便说的,你别怪,那你说个价格,多少斤能换?”
那家人说:“多少斤也不换,我们麦子够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是说我家的鸡有多金贵,是稀罕,这个账是没法算的,这个买卖也没法做!”
人家说得也在理,鸡在村里算是稀罕物,换得粮食少了,不值当;换得多了,难免会留下趁人之危的口舌,传出去不好听。
李玉花又去了第二户人家,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多少斤也不换。
到了第三家时,李玉花改变了说辞。
她先哭哭啼啼地诉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大儿子刚出生,就让男人吹牛吹死了;二儿子刚过百日,又被公公盖楼盖死了,借此把姓徐的父子俩痛骂了一顿,最后说:“孩子眼看没几天活头了,大夫说,家里有什么好的,就尽管给他吃吧,让他走得舒服点,我寻思着,这青黄不接的,也就能吃点鸡肉。”
人家本来很同情她的遭遇,正陪着她叹息垂泪,一边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立马变得不好看了,说:“玉花,你是犯傻呢,还是装傻呢,你家小儿子还不到五个月,就能吃鸡肉了?你刚才还说,振华吹牛吹死了你家大儿子,你咋也吹上了呢?”
李玉花自知失言,赶忙解释:“他肉是吃不成,但能闻闻肉味,喝点油汤汤,也算是没白来世间走一遭。”
伤感的气氛破坏了,人家没心情再听她卖惨了,无论她怎么恳求,人家也不答应给她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