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工厂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凌晨四点钟,叶江峰等五人悄悄聚集在工厂的围墙边,心跳如鼓。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今天一定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跳出去就往县城跑,去汽车站赶最早的车回学校。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贾科长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带回来什么大订单,小订单都没有。几个人透过宿舍的玻璃窗看到了他,没有看出他有丝毫内疚,还在厂里大摇大摆的转了一圈。
几个人彻底绝望了,心如死灰。
准备好了吗?叶江峰的声音,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几个女孩点了点头,虽然脸上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石敏握紧了手中的小包儿,眼神坚定。每个人基本上都是两样东西,一个装衣服的提包,一个装被子的化肥袋子。
叶江峰率先爬上了围墙。老厂房的墙头并不算高,叶江峰动作敏捷的像一只猫,他伸出手,将石敏拉了上来。接着是另外三个女孩,她们虽然有些笨拙,但在叶江峰的帮助下,也胜利的爬上了墙头。
四个人都跳了下去,只剩下素素的小表妹。
女孩子还是胆子小,骑着墙头,带着哭腔就是不肯往下跳。
叶江峰怕时间长了被人发现,一把薅住她的脚脖子把她拽了下来。
她捂着脚踝骨直叫唤。
别出声,赶紧走。要不然就要被发现了。叶江峰低声喝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扫了过来。谁在那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紧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糟了,是保安老头,被发现了。叶江峰心中一紧,赶紧催促大家逃跑,往公路上跑,往县城跑。
叶江峰拉起石敏,拼命往前跑。三个女孩儿跟在后面,但她们的体力明显不如叶江峰和石敏,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
保安老头体力明显比小女孩的体力好多了,又加上失职怕被惩罚的恐惧心理,如有神助,脚下变得脚下飞快。三步两步就追上了落在后面的她们,眼见追不上叶江峰石敏,便骂骂咧咧把三个女孩儿给带回了工厂。
你们这帮兔崽子这是要害死我呀!
叶江峰和石敏躲在不远的草丛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带走,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叶江峰说:我们得回去救他们,我们要跟他们在一起。
石敏说,好吧,听你的,你是爷们儿!
叶江峰拉着石敏,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厂门口。
叶江峰大声喊叫:放人!把她们放了!要不然我就砸烂你的大门,砸烂你的保安室。你扣住她们是非法的,你在犯罪。
保安怒喝道:你们还敢回来?我不知道法不法,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听厂长的。你们跑了,我怎么办?他吩咐我让我看好你们,我没有看住。你们想想我的下场好的了吗?
保安老头说的心酸,竟然怒气变成了眼泪。灯光下能看到他的泪光在闪烁,他现在心里都是后怕。
孩子们,你们也是有爸有妈有爷爷奶奶的人,你们这样做就是害我啊!你们跑了不怕,顶多厂长把我开除。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你们跑走的路上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万一有人伤亡怎么办?我是不是受牵连?我是不是得去蹲大牢?
那我们怎么办?工厂天天活儿都没有,我们坐吃山空,不走难道还要在这里饿死吗
不是不能走。你们跟厂长打个招呼,光明正大的走。你们非要走,谁也拦不住。我也不会受牵连受处分。
叶江峰石敏对视了一眼,觉得保安老头说得对,为什么要牵涉无辜呢?
你开门吧,我们回去!天亮了我们再走。
保安老头没有想到这两个年轻人还是这么通情达理,禁不住喜出望外。赶紧打开锁让两个人进来。
素素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叶江峰慷慨激昂的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保安老头儿赶紧把大门锁上,进门卫室说:你们都别动了。就在这里等着厂长吧。
把他们五个关在了门卫室里,他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几个人会不翼而飞。
天已经大亮,厂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叶江峰石敏站在办公桌前大气凛然。其它三个女孩则低着头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恐惧,内心忐忑不安。厂长和贾科长坐在办公室里,脸色阴沉,阴沉的可怕。厂长拍案而起,喝道:你们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半夜跳墙逃跑!谁的主意?
我的主意,是我让她们这样做的。叶江峰不卑不亢。
你知道你这样是犯法的吗?是需要坐牢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犯法,我就知道我们失去了自由,你们限制了我们的自由。究竟是谁在犯法?
厂长一时语塞,但是怒气未消:我们要报警,你们盗窃工厂财物!
几个女孩儿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们没有拿你厂子的一丝一毫的东西!我们的包儿里都是自己的衣服,你们可以搜。我们没有盗窃!叶江峰作为唯一的一位男孩,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他义正言辞的说
厂长,我们可没有偷东西,我们只是想回家,素素哽咽着说
我们都是自己的东西!李芳似乎得到勇气的传递,也抬起头开始辩解。
厂长吩咐保安:搜搜她们的包裹。要是有工厂的东西,就是盗窃。直接送派出所!让她们坐牢!
这时素素的小表妹止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素素紧张的问:你怎么了,表妹。
我把工作服带上了,这不能是偷吧?厂长说是送咱们的,我就装上了。
只要是工厂的东西,没有我们同意走出这个厂门就算偷!厂长气势汹汹的吓唬道。
素素小表妹心里害怕,不由嚎啕大哭。
叶江峰说,厂长你这样说不对。我们做的衣服你是说了送给我们的。送了就是我们自己的。不是工厂的财物。我们几个人都能证明你说过这句话,包括贾科长也知道。
保安老头出来证明,确实都是他们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人包里有工作服。
衣服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们要继续留下来。再有个三五天咱们的活儿就来了。咱们所有员工都要回来上班了。你说是不是啊贾科长?
是啊!订单马上就到。你们不要着急走。挣钱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到时候忙的你们想休息都不可能,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多好啊!到时候忙不过来了不单单是你们几个,我们还要去你们学校要人呢,再要几十个人过来。
不,我们要回家。叶江峰斩钉截铁的说。他已经不再相信他们的话了。
厂长冷笑一声,回家?你们签了合同就得按合同办事,想走,没那么容易。
叶江峰挺直了腰板儿,毫不畏惧的看着厂长:我们不知道你们签的合同合同。我们本人没有跟你签,你们和学校签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是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在这里天天一分钱都赚不到,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活。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你难道还要饿死我们不成?你要是非要找我们麻烦,非要送派出所,那你就送吧!但我们绝不屈服。我们没有错!
厂长盯着叶江峰,眼中闪出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硬气,利诱没有用,威胁也没有用,厂长黔驴技穷了,本来就是胡说八道吓唬他们的。
贾科长也是在画大饼,订单迟迟没有下来,只是对方答应的好,但是一拖再拖。他们担心万一订单下来而没有工人干活,岂不是更糟糕,这是他们极力要留住几个人的真实原因。
厂长沉默了片刻,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无可奈何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走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这时候销售经理怒气冲冲地说:不能让他们走,一定要把他们送派出所,关他们几天
保安老头说:他们没有偷东西,包儿,我们都查过了。
那也不能让他们走,他们一帮还耍流氓呢!贾科长气急败坏的说,大白天的,在一个被窝里躺着,那天我在宿舍窗外看到了,他和她在一个被窝儿里。
贾科长指着叶江峰和石敏。
我们俩是在谈恋爱,谈恋爱能叫耍流氓吗?贾科长,你管的太宽了吧。再者说厂里没有活儿,我们只能凑一块说说话。天冷盖上被子暖一暖。在一个被窝儿里就犯法了吗?
几个女孩儿赶紧点头:是的,他们是恋爱关系,我们能够证明,我们来之前,在学校里,他们就是情侣关系。
厂长只能就坡下驴,说:老贾啊,让他们走吧。将来咱们还得跟他们学校合作呢。只能说,这几个孩子跟咱们无缘。有好的挣钱机会都要错过喽!
走走走,赶紧滚蛋!贾科长恼羞成怒。
叶江峰和石敏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们再反悔,赶紧带着三个女孩离开了工厂。
脱离了牢笼,几个人如同重新飞上蓝天的小鸟,叽叽喳喳,喜形于色。
接下来怎么办?受了惊吓的三个女孩已经心生恐惧,看到了人世间的黑暗和无奈。她们决定回老家,再也不敢探索未来了,回老家等着结婚生子吧。
叶江峰和石敏要回学校,为了生活要继续奋斗。几个人依依惜别。
李芳跟石敏拥抱告别,但她从始至终没有跟叶江峰说一句话,满脸的恨意,但也是止不住泪水直流。
学校得知他们的悲惨经历后,为了避免学影响学校的声誉,特批叶江峰石敏去北京的服装厂工作。
我们终于能去北京了,石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听说那里的服装厂很大很热闹,机会也很多。
石敏继续憧憬着美好的前景:我们去天安门,故宫,还有长城…
叶江峰点了点头,同样眼中充满了期待。大北京啊,祖国的心脏,年轻人向往的地方,我们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