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瑜的罚抄,会呈给裴景亲自翻阅,是特例。
裴景不闲,可是对顾锦瑜不同。
顾锦瑜的罚抄呈到他面前,看到她仅仅抄了一遍,猛地露出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曹公公看不懂他笑容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顾锦瑜抄的少,气笑了。
“皇上,需要奴才去听雪阁,嘱咐婵美人吗?”曹公公把话说的委婉。
裴景没做声,反问了一个问题:
“曹孟全,宜嫔说她跟着朕三年有余,你跟着朕多长时间?”
曹公公回答,“已有十六年。”
“十六年。”裴景低头再次端详手里的罚抄,“宜嫔揣摩朕的心思,你也在试探朕会不会真的惩罚婵美人阳奉阴违。”
曹公公立马跪下来磕头,“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他担心顾锦瑜,关心则乱。
裴景摇摇头,示意他站起来说话,“无妨,朝野内外,谁不在揣摩朕的心思,利用朕达到某种目的。”
宜嫔以为自己了解裴景,会驯服不听话的顾锦瑜,让她变得和周围所有人一样,被这所皇宫吞噬、同化。
“朕这几天一直在想,朕需要的是什么? ”
“直到看见这份罚抄,朕明白了。”
顾锦瑜把罚抄只抄了一遍,还在中间凤飞凤舞的写着:
“发明罚抄的人是笨蛋,是傻瓜!谁家好人喜欢罚抄,无聊死了。”
“我好想吃大龙虾、大螃蟹、花甲、螺蛳粉……好多好多好吃的 。”
“不想罚抄,我想出去玩。”
她写了很多埋怨的,其中还有一两句骂裴景无情的话。
裴景看到有人骂自己,眉心一拧,正欲发作,可看到她后面忍着气又继续乖乖罚抄,字迹力透纸背,她写的非常不服气,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还是抄了。
裴景情不自禁的想着,她写这些的时候一定是皱着脸,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估计也没停,偶尔蹦出几句不中听的话,或者是一边抄一边吃东西。
“吃东西吃的纸上滴油,擦都没擦干净!”
罚抄的纸上,沾了一滴香油,应该是油炸某种食物,上面裹着的油。
裴景脑海有两个小人在说话,一个在说:
“外来者跑到朕的地盘,就该遵守朕的规矩,朕让她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现在敢对宜嫔以下犯上,之后对朕还会有尊敬吗?必须严惩!!”
另一个小人在说: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本意本来就是让她抄一遍。或者说……你当时在听雪阁就没立刻选择你心里的答案,你犹豫了才会罚她。”
答案?
裴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他在左右摇摆,竟然开始对一个外来者,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在事态没有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时,把她杀了干净,一了百了。
“呵~”裴景恼羞成怒的把罚抄丢在一边,“曹孟全,去听雪阁宣召,朕要见她。”
*
时间回到听雪阁,曹公公来找顾锦瑜。
曹公公拿出一套衣服,“婵美人,你先换好这套衣服。”
顾锦瑜被宫女伺候着换衣,重新梳妆。
宫女是曹公公带来的人,手脚麻利,顾锦瑜来不及看自己到底穿了什么衣服,就被曹公公塞进一个马车里。
马车不大,是供两人乘坐的马车,样式中规中矩,既不显得太奢华也没有很普通。
如果是顾锦瑜一人乘坐,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坏就坏在里面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看起来等她好一会。
顾锦瑜扭头就出去,准备跳车。
“我饭还没吃完,你们让我回去!”
马车门从外面关上。
顾锦瑜掀开马车窗帘,双手扒拉着窗户对外头喊,“我家宫女桃胶还不知道我走了,能劳烦你派人去和她说一声吗?”
“……”没人理她。
“我在吃饭的餐桌底下藏了私房钱,要是我晚上没回来,请你们转交给桃胶!”
“……”依旧没人理会。
马车的车轱辘动起来,缓缓驶向陌生的地方。
顾锦瑜小脸一白,滑跪到马车另一个人身边,
“皇上,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马车中第二个人,赫然是裴景。
不知道谁惹了裴景,他表情臭臭的,顾锦瑜下意识想到自己阳奉阴违地罚抄。
“我错了,但我罪不至死啊!”
顾锦瑜干嚎痛哭,裴景是不是要带自己去没人的地方杀掉?
裴景的视角中,顾锦瑜一上马车就不消停,东张西望,还哭着跟自己说她错了。
他好暇以待,“你错哪了?”
“我错在不该偷工减料,应该老老实实罚抄。”
顾锦瑜言辞恳切的认错,结果不知道踩中他的哪片逆鳞,裴景脸色更臭了。
裴景阴寒的威胁,“你给朕好好坐着,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朕就把你剁碎了丢去喂鱼!”
顾锦瑜瞬间老实,在嘴巴上做了个关拉链的姿势,
“小嘴巴一定会闭起来的,你放心。”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顾锦瑜是闲不住的性格,待了一会就跟屁股上有钉子似的,见裴景在闭目养神,她便挪了挪脚,动了动身体,悄咪咪往窗户边靠。
她拉开窗帘,眼前的场景已经不是红墙黄瓦,一切井然有序的宫墙,而是人来人往,喧闹杂乱,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这是哪呀,我能出去逛逛吗?”
——你最好答应我呦~
顾锦瑜水灵灵的眼眸,期待地凝望裴景。
“还没到目的地。”裴景说。
顾锦瑜失落。
没过一会,裴景开口,“你想去就去吧。”
顾锦瑜高兴得蹦起来,她太开心了,脑袋撞到马车天花板,没觉得痛,因为有比这还要重要的事吸引她的目光。
“那我下去了。”
顾锦瑜在行驶的马车中,直接跳车。
跳车毫发无伤,在周遭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钻进人潮之中。
“老爷,要不要奴才派人去追?”
曹公公也换了一套衣服,普通的家丁打扮,毫不扎眼。
裴景吩咐马车停在路边,自己也下了车,“不必,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