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军看着妹妹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样子，还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疲惫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小心翼翼地从叶笑笑僵硬的怀抱里接过小承安，动作熟练又轻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小家伙回到了熟悉的摇篮里，咂吧咂吧小嘴，又沉沉睡去。
“好了，你先坐会儿，熟悉熟悉环境。”叶志军掖了掖小承安的被角，“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弄晚饭。”
“哥，我跟你一起去。”叶笑笑连忙站起来，跟着叶志军走向厨房。
部队分配的房子不大，厨房更是狭窄，只够一个人转身。
灶台是砖砌的，旁边堆着柴火和煤块，一口大铁锅乌黑锃亮。叶志军熟练地生火、淘米、切菜，动作麻利，显然这些天没少做。
昏黄的灯泡下，叶志军挽着袖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侧脸线条刚毅，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落寞。
叶笑笑靠在门框上，看着哥哥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
叶笑笑靠在门框上，看着哥哥在昏黄灯光下忙碌的背影，心里泛酸。
这狭窄、只有砖灶和柴火的厨房，简陋得像是老电影里的场景，与她记忆中一尘不染、充满智能家电的厨房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怀旧”，注意力回到哥哥身上。他切菜的动作很快，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麻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别的。
叶志军切菜的动作猛地一顿，刀锋“笃”一声砍进案板，留下深深的印痕。
他没有回头，但叶笑笑看到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厨房里只剩下柴火噼啪作响，映着他僵硬的侧影。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才用一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羊水栓塞……医生说，就是几分钟的事……我刚冲进去，她还在对我笑……下一秒……人就没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那回忆的重量。
叶笑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是“明智地没有再追问”，而是被那份绝望震慑得失语。
她快步上前，没有拿起抹布，而是直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哥哥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因汗湿而微凉的军装衬衫上：“哥……别说了。都过去了。以后，有我，还有承安。我们都在。”
她没有说“别太累”，而是用行动和更坚定的承诺，试图分担那份沉重。
叶志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晚饭很简单，一锅稠粥，一盘炒青菜，还有几个部队食堂买来的馒头。
兄妹俩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饭。屋子里很静，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小承安偶尔发出的细微哼唧。
吃过晚饭，叶志军收拾碗筷，叶笑笑则守在摇篮边，看着小承安恬静的睡颜。
等叶志军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叶笑笑开口道：“哥，晚上我来带承安吧？你都累了好些天了，好好睡一觉。”
叶志军擦干手，走到摇篮边看了看孩子，摇了摇头：“不用。你刚来，坐了那么久火车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我习惯了，再说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吃奶，什么时候要换尿布。”
他的语气很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叶笑笑知道哥哥的脾气，也不再坚持。
“那你夜里要是困了，就喊我。”
“嗯。”叶志军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屋子里的被褥都是干净的，你早点睡。”
叶笑笑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张单人木板床，一张旧书桌，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她躺在床上，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动静，还有小承安偶尔的哭闹声，以及叶志军低声安抚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有空调、有外卖、有网络的世界。可耳边婴儿的啼哭声却越来越清晰，将她拉回了这个艰苦的七十年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敲门声响起。
“笑笑？笑笑？”是叶志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切。
叶笑笑一个激灵坐起来，连忙下床打开门。
门外，叶志军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笔挺的军装，脸上是惯常的严肃和冷静，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焦急。
“哥？怎么了？”叶笑笑心里一紧。
“部队有紧急任务，一级战备，我必须立刻归队。”
叶志军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一级战备”四个字还是让叶笑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她前世虽然是普通人，但也知道这通常意味着什么。她看到门外两个战士腰间鼓鼓囊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肃杀。
叶志军的目光扫过摇篮，那眼神复杂得让叶笑笑心疼，有万般不舍，有深深的担忧，但最终都被一层叫做“使命”的钢铁意志覆盖。
“承安……就交给你了。”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家里的气息都吸入肺腑，“奶粉两勺，温水冲。尿布……”
“哥！”叶笑笑打断他，她的声音异常镇定，“我都记住了。家里你放心，我会把承安照顾得白白胖胖，等你回来检查！”
她上前一步，快速帮哥哥整理了一下稍微歪斜的领章，直视着他的眼睛，“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家。”
她没有问任务是什么，也没有表露担忧，此刻，她需要给哥哥最大的安心。
叶志军看着妹妹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坚定，心中稍定。他重重点头，不再多言，只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军靴敲击地面，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声响，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承安……就拜托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妹妹，“奶粉在柜子里，一次两勺，用温开水冲开。尿布在床头，用完了要洗。晚上可能会闹，你多担待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和一些粮票递给叶笑笑：“钱和粮票你拿着，不够了……不够了再说。”
叶笑笑没有接钱：“哥，我有钱，你留着路上用。家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承安的。”
叶志军看着妹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句“不够了再说”也显得苍白。
他点点头，不再坚持，只是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锁好门窗，注意安全。有事就去找隔壁的张嫂，或者去营部找指导员。”
“我知道了，哥，你快去吧，任务要紧。”叶笑笑催促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叶志军最后看了一眼摇篮的方向，眼神沉了沉，然后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跟着战友离开了。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门被关上落锁，隔绝了外面的夜风和未知的危险。屋子里只剩下小承安均匀的呼吸声和叶笑笑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