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张秋宛在供销社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回家时,遇到了胡真。
胡真瞧见她,招招手说:“小张。”
她按住刹车,从自行车下来,淡笑说:“胡真姐,你是去哪?”
胡真挎着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野菜,“我这是去郊外,我跟你说郊外好多些蕨菜还有猪毛草,采摘回来清洗干净凉拌煮着吃几顿。”
担心被人看到她们,说她们薅公家羊毛,胡真是悄悄压低嗓子对她说。顺便说很多人都偷摸去。
“好嘞,多谢胡真姐。”
“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我回来路上遇见你大嫂哭哭啼啼地回家,身边还跟着她丈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胡真八卦地问。
张秋宛将昨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地告诉胡真。
胡真听得直皱眉:“你大嫂真不是东西,宝珠才三岁,她也下得了手。”
“我记得有个词来着,对,人面兽心。”胡真为她打抱不平,顺便还薅了一把蕨菜塞进她自行车的后座上。
“你先拿回家煮一顿,我有事先走了。”胡真先回家去照顾孩子。
可在路上遇到几位大妈,她顺势插进去闲聊,说起了赵美丽昨日的所作所为。
一听胡真的话,大妈来劲了,个个都说:“人面兽心。”
另一边,张秋宛将蕨菜塞进包里,担心被人瞧见。
可这年头家家户户粮食紧张,人人举报的风气又多。
张秋宛回到家里后,将蕨菜交给了正在厨房洗菜的王蓉兰。
“胡真姐给的,她说郊外有很多人偷偷摸摸挖野菜。”
张秋宛说着,宝珠从里屋走出来,瞧见她回来,奶声奶气说:“妈妈。”
她顺势伸出手,抱起宝珠。
王蓉兰眼前一亮,侧身对她说:“明天我也去挖野菜。”
“嗯。”张秋宛点头附和。
王蓉兰心里高兴,中午煎了三个鸡蛋,一人一个,然后炒了一份蕨菜。
吃完后,王蓉兰头痛地说起昨天魏振国送来的那一袋东西。
张秋宛这才记起来昨晚过去的时候,应该将东西还回去。
王蓉兰:“你昨晚已经去了一趟,剩下的我去还。”
张秋宛点头,给宝珠夹菜,又将碗里的鸡蛋给了王蓉兰。
“我今天不怎么饿。”张秋宛阻拦王蓉兰递来的鸡蛋。
宝珠却夹着自己碗里的鸡蛋给张秋宛。
“妈妈吃吃。”宝珠大声地说。
张秋宛心中一暖,而王蓉兰也忍不住一笑,将自己碗里的鸡蛋给了宝珠。
兜兜转转,每个人都吃到了鸡蛋。
王蓉兰将厨房收拾好后,便马不停蹄去魏振国家。
一进屋就听到赵美丽的哭声。
“现在好了,你亲自上门把我爸妈都气晕了。”
赵美丽委屈得不行,偏偏魏振国面无表情说:“你要是一门心思心疼你爸妈,可以现在去照顾他们。”
赵美丽被气得咬牙切齿。
魏振国数着手里的粮票,又翻出一本账本,仔仔细细对上了账。
赵美丽一看账本,难以置信:“魏振国,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还背着我记账?!”
“要是不记账,恐怕我家就变成你们赵家的。”魏振国对了账目,站起身时,因个高身材又魁梧,往那一站,都没有胆敢说话。
赵美丽被吓得不敢喘气,可心里的愤怒如火焰一直蹿腾。
“魏振国,你别说得冠冕堂皇,我知道你娶我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要是我不拿东西送娘家,你依旧会防着我。”赵美丽瞪着他。
魏振国黑黝黝的双目,直直凝视她。
王蓉兰站在门外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对峙。
“妈。”魏振国走到门口。
王蓉兰没有走进去,将麻袋递给他说:“昨天你送的东西没拿走。我今天有空送还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魏振国的目光远送王蓉兰离去。
一转头,发现赵美丽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麻袋。
魏振国大步走到柜子里,塞进柜子里。
“要是下次我回来发现东西再少了,我会直接去公安举报你家偷东西。”
“你!”赵美丽的小九九一下子被他这话给彻底浇灭。
她颓废地坐在炕上,想到今天爸妈被魏振国气到,还说不认她这个女儿。
赵美丽就心慌。
魏振国是她丈夫,为什么不能体恤她,还有她的娘家。
她爸妈辛辛苦苦养育她们一双儿女多不容易,尤其是她弟弟多可怜,二十多岁,媳妇都没有娶,工作也找不到。
魏振国好歹也是他的姐夫,也不帮她弟弟找工作,眼下还上门寻麻烦。
现在好了,以后回娘家,她爸妈肯定不给她好脸色。
赵美丽心急如焚,对魏振国不敢露出抱怨,一个劲地痛骂起张秋宛是罪魁祸首。
魏振国对完账目后,也懒得去看赵美丽的脸色,低沉的嗓音透着粗粝的危险。
“你家还欠我们家三十斤面粉,还有零零散散的肉票,折现共计三百块。”
“三日后,你们家要是没准备好三百块钱,我会再上门找他们。”魏振国说完将账本锁在柜子里,从厨房拿出菜刀开始磨起来。
赵美丽听得忧心忡忡,生怕魏振国拿着菜刀上门。
无奈之下,她咬着牙说:“我知道了。”声音别提多憋屈。
魏振国磨完刀后,回到里屋见赵美丽已经走了。
虎子恰好从外头回来,膝盖还有泥土,见到魏振国又爱又害怕,捂着屁股说:“爸。”
他没有问虎子去哪里玩,而是从抽屉翻出几颗大白兔递给他。
“你拿着吃,这几天你妈要是出门就跟在她后面,看她做什么?”
虎子一见大白兔糖,眼前一亮。
“好的爸。”
魏振国大手抚摸他柔软的黑发,目光黑沉沉。
赵美丽这个女人,心思从来都没正过。
事情如魏振国猜想的那般,赵美丽在第三天,趁着魏振国不在,偷偷摸摸去找了曹厂长。
曹厂长已经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愁眉苦脸。
他一想到自己风风光光大半辈子,坐在厂长的位置,多少人谄媚,现在呢?每个人见他都避之不及,之前对他卑躬屈膝的刘平,如今从副厂长升到厂长,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还有他底下的儿子们,明知道他要被调走,一个两个私底下都在打他走后,房子给谁。
曹厂长愁啊!
更别提洪慧娟亲哥三天两头,来厂里还有家里闹事。
曹厂长忧心呢?谁知道回家的路途上,有人在后面喊他。
“曹厂长。”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穿着蓝衣黑裤的女人激动地望着他。
这一幕,虎子看得真真切切,因为离得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心里惦念着魏振国的话,回去就将这件事告诉他。
魏振国从抽屉扔给他几块从省城带来的饼干,目光黑沉沉,一手搂住兴高采烈吃饼干的虎子。
“你想换一个妈吗?”魏振国低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