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睁开浑浊的眼,嗤笑了一声,“听你的声音,恐怕很年轻吧,年轻人,太骄傲就变成自负了。”
“如果我可以准确说出您的病症,您可愿意让我一试?”
老王妃挑眉,“好啊,依你。”
“您最近是不是失眠盗汗,汗水从胸部开始扩散,所以这屋里初夏时节就放这么多冰。”
老王妃没回,就那么静静看着宋子衿。
“月事减少,食量下降,性格烦躁,去茅房的频率变高了,以上症状可对?”
老王妃似是很意外,“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所以这是什么病症?”
宋子衿不卑不亢道:“癸竭。”
老王妃和婆子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她才四十岁呀,就已经癸竭了……
“看来民女说对了,现在您能同意我帮您把脉吗?”
“你上前来。”老王妃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柳娘子站在后头,用团扇捂住嘴巴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老王妃问。
“您喊我罗大夫就好。”
罗是她母亲的姓氏。
宋子衿写下一副药方,递给婆子,并贴心嘱咐道:“很多事情不必想得那么糟糕,持续焦虑,身子只会每况愈下。人活着还不就是为了一口气,如果气散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王妃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示意婆子送她们出去。
柳娘子拿到了五百两银子,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剩下四张都给了宋子衿。
这是她医馆的规定。
宋子衿打量着她的神情,“你好像并不生她那番话的气。”
“人家是金大腿,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又不掉块肉。”柳娘子看得很开。
“而且她也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可怜人罢了,何必与她计较?”
宋子衿不解,“这话怎么说?”
“你呀还是太单纯。她刚刚贬低我,并非是真的想贬低我。”
“?”宋子衿更懵了。
柳娘子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说:“其实她是非常想治病的,可京城的女医都归属太医院,你没听那个婆子说的吗?老王妃瞧不上太医院的人,民间的女大夫,只有我这一家,她找也得找,不找也得找。可若是主动找到我,被外人知道,王府很掉价,懂了吧?”
宋子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的肠子一定比我的长好多。”
柳娘子笑了,“我的手段可比老王妃高明多了,她就是典型的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型,如果能和这种人做婆媳,可得学会好好学学怎么哄人。”
这话宋子衿并没往心里去,与自己无关,多思无益。
——
天刚擦黑,京城来了一场疾风骤雨,持续了半个时辰。
之后乌云散去,月亮重新露出了皎洁的面容。
小径铺满了被雨打掉的叶子,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宋子衿猛吸了一口,她喜欢这样的夏天。
萧晋不喜欢下雨天,今日没来王府,青枝再不敢在宋子衿面前放肆,宋子衿乐得清静。
连蛙鸣和虫鸣都变得悦耳起来。
听清来人的脚步声,萧临渊才睁开眼睛。
今日他六觉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好用但不完全好用,和六旬老人差不多。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他惊喜。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晚?”萧临渊问道。
“雨后街道泥泞,不好走。”
萧临渊皱眉,“为什么不坐马车?”
宋子衿想翻个白眼,这跟“何不食肉糜”有何区别?但是她可不敢再惹战神大人了。
只能乖巧解释:“我只是丫鬟,出府不能乘坐马车的。”
萧临渊抿唇,“谁家丫鬟天天跟主人家‘我’来‘我’去的。”
他敢肯定这女子并非丫鬟出身,至少如今还不习惯做丫鬟,再说谁家丫鬟会医术啊?
想了想萧晋的尿性,买个家道中落的女子回去藏娇也是可能的,他没多想。
宋子衿却诚惶诚恐,赶紧认错:“奴婢知错了!”
萧临渊半眯着凤眸扫过来,声音凉薄,“本王不是要逼你自称奴婢。”
宋子衿敏锐察觉到他有些生气,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好喏喏 “哦”了一声。
她起身,才发现床边摆了张桌子,上头放了四盘点心。
色香味俱全,她站在五步外都闻到了味道。
想了想自己做的桃花酥,瞬间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萧临渊看了眼桌子上的糕点,有些不自然道:“这是小厮给本王准备的,本王吃不完,还要留着肚子吃你做的桃花酥,放着也是浪费,你拿去吃吧。”
今日他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日,得出一个结论:昨日她情绪忽然低落,是因为自己做的糕点没有得到表扬吧?
早上起床后他恢复了味觉,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尝了一口昨天没吃完的桃花酥,说实话,不好吃。
怎么评价贴切呢?
大概是,适合做行军打仗的干粮……
他向来是个实事求是之人,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属实夸不出口来,所以特意命春生要来这四份厨房大厨最擅长的糕点。
人贵有自知之明,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她总不会再追着他问那“干粮”好不好吃了吧?
宋子衿眼神一亮,她好久没吃过杏仁豆腐了!
牛乳是稀罕物,除了高门贵户,寻常人家一年吃不上两回。
她不是什么君子,才没有不吃嗟来之食的想法。
萧临渊端着食盒吃桃花酥,她就坐在凳子上吃杏仁豆腐。
大致是这杏仁豆腐做得实在太合她的口味,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像乖巧的猫儿。
萧临渊狠狠咬了一口桃花酥,用力嚼了几下,今日的桃花酥更干了。
要是在军中,他都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奸细,特意用这么干的糕点噎死他。
“你觉得这四盘糕点如何?”
宋子衿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松鼠,努力将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回答:“好吃!”
萧临渊点点头,“比之这桃花酥,如何?”
“……”宋子衿看了一眼盘子里精致的杏仁豆腐,又看了看萧临渊手里形状各异的桃花酥,突然没了胃口。
唉,福月说得对,她确实没有做糕点的天赋。
所以这位金钺王什么意思?特意用这四盘糕点来嘲笑她做的桃花酥难吃?
不对不对,她怎么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王爷一定是可怜她只能吃难吃的桃花酥,让她有机会品尝一下王府的顶级糕点。
这么一想,她又高兴起来了。
王爷果然是有善心的大好人呀!
鼻尖一酸,心里暖暖的,有种酒逢知己的感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