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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药效似已至顶峰,他抬手的时候,唇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

即便如此,他的手仍横过腹间,

死死扣住她的腕骨,力道如铁钳般难以挣脱。

宁砺棠心跳如雷,掌心渗出冷汗。

眼前之人,宛若一头未被驯服的凶兽,

随时可能暴走,将她腕骨捏碎。

有那么一瞬,

宁砺棠甚至懊悔自己为何要用这般方式为他解药,

确实太过鲁莽。

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有多做一世人的经历。

而眼前这怪物,不过顶多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宁砺棠强压下心中恐惧,稳住心神,低声道,

“我……是在帮你,很快便会结束,你且忍耐片刻。”

他依旧未松手,沉默不语。

这是默许了吗?

宁砺棠轻吐一口气,行动木讷。

景颢魃却忽地闷哼一声。

下一瞬,他猛然翻身,如闪电般掐住宁砺棠的脖颈,将她狠狠按在床栏上。

“砰”地一声闷响,宁砺棠后脑撞得生疼。

他竟挣脱了软筋散的药效!

因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宁砺棠惊慌之下,手猛然间抓紧。

景颢魃浑然一震,胸腔似狂风般翻涌。

他的目光如深渊般幽暗,

却又透出一丝凌厉的杀意,直直逼视着她,

“你……做了什么?”

宁砺棠脑中一片空白。

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可传闻中,他不是个哑巴吗?

当然,此刻并非探究他嗓音的时机。

宁砺棠咽了咽喉咙,手触电般缩回。

试图挣扎着起身,

却被他单手扣住脖颈,重新按回床榻。

他眸中的神色,竟比方才因她莽撞动手的怒意更为阴沉。

“为何要离开?”

宁砺棠一时怔住,思绪凝滞,

整个人陷入短暂的茫然之中。

所以,他竟是喜欢她这般举动的是吗?

宁砺棠小心翼翼,连呼吸都谨小慎微,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她本以为顺了他的意,他便会平静下来。

谁知,他抬手从她发间抽下一根金步摇,

以那锋利的一端抵住她的喉间,寒光凛冽。

“像刚才那样。”

宁砺棠脑中一片空白,

喉咙发紧、指尖微微发颤。

这期间,他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准她停下。

宁砺棠甚至觉得,若她敢停,

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那金步摇刺入她的喉咙。

她被他按着将金步摇抵着喉间,

她的脖颈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能抬眼看他。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喷吐出的灼热气息。

他唇线紧抿,默不作声,她亦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气息交织间,二人便这般僵持着。

蜡烛跳跃着。

宁砺棠甩了甩手,长舒一口气后,抬头问道,

“现下可好些了?”

却见他呼吸渐急渐重,似心中长久坚守之信念骤然崩塌,

望向她的目光中,难掩惶惑、羞耻、屈辱与惊惧。

忽然,他猛地按住她的脖颈,力道极重。

宁砺棠心下一凛,察觉他此次是真动了杀心。

她也是头一回从他眼中窥见如此滔天怒意,混杂着困惑、排斥与惊惧。

他究竟怎么了?

莫非是初次经历此事,内心难以承受,便将此归为恶事?

宁砺棠感到他手劲渐重。

他以单手便可劈断巨石,此时未立时取她性命,

便说明他心中仍在挣扎,未下决断。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杀她。

便意味着她尚有一线生机。

宁砺棠强忍窒息之感,竭力保持清醒,艰难喘息道,

“我对你所做之事……唯有爱人之间才会如此。

你是我见过最非凡之人……我钦慕你,才愿这般待你。

若你不喜,我日后绝不再犯。”

景颢魃并未松手,反而加重力道,冷冷逼视她,

“谎言。你的丫鬟说了,你是被迫嫁我,因我是怪物。”

宁砺棠被他盯得脊背生寒。

虽不知为何宴席上她夸赞他的话他全然未记,却独独记得这一句,

但她仍从他话中寻到一丝破解之法。

至少,她知晓了他极厌恶被人称作“怪物”。

“其实,我正是因你是‘怪物’而倾心于你。”

宁砺棠大口喘息,继续说道,

“你强大到令人无法理解,世人畏惧你、忌惮你,

正因他们深知自己远不及你,才将你归为异类。

可在我眼中,你是独一无二的。

这世间万千人中,唯有你让我一见倾心。

还记得我十岁那年,在乡下……”

“乡下”二字刚出口,景颢魃钳制她脖颈的手骤然松开,

随即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原来……她还记得。

宁砺棠如溺水之人得救般大口呼吸,

却瞥见他耳尖泛红,不明所以。

她本想再提些乡下时与山中小动物相处的趣事,以此打动他。

未料他对“乡下”二字如此抗拒,那日后便不再提及就是了。

他虽放过了她。

但这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他真心站在她这边,

成为她的人。

“既已拜堂成亲,日后更应互帮互助,琴瑟和鸣,夫君以为如何?”

她轻声试探。

没有回应。

他松开她后,便起身坐到床尾,离她远远的。

鼻翼微动。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喜袍,眉头紧蹙。

宁砺棠并未气馁,

她手中尚有一张底牌未出。

她起身,跪着朝他挪去,手脚并用,

如一只灵巧的猫儿般爬到他身侧。

在他困惑、警告与无措交织的目光中。

她仰起头。

轻轻吻上他那完好无损的半边脸。

有那么一瞬,他所有的攻击性猛然间荡然无存。

眼神如被人类踢了一脚的野狗般懵懂而无措。

正是此刻,宁砺棠恍然意识到。

他亦是与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渴望被爱的人,

而非世人所说的无心野兽、圣上手中冰冷的刀。

宁砺棠的吻从他脸上移开,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低头抿唇,

再抬头时。

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竟是跑了。

原本紧闭的窗子此刻大敞着。

看来他是从窗子逃走的,轻功如此了得,

他竟是用来逃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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