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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福宁宫?太上皇?!

这两个词,如同两桶冰水,兜头浇灭了刚刚因击退金兵而升腾起的热烈气氛。

高台周围,刚刚还在为“官家亲临”而欢呼、为击退强敌而庆幸的将士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名报信的令兵,又转向高台上脸色骤变的年轻官家。

太上皇……这个时候派人来做什么?难道……难道又要提议和、要投降吗?!

刚刚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短暂安宁,刚刚才因为官家亲临而凝聚起来的士气,难道就要被宫里那位退了位的老爷子一句话给毁掉?!

一种无声的、压抑的愤怒和疑虑,开始在士兵们中间蔓延。

李纲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挡在赵桓身前,沉声道:“范监?他来做什么?此地乃是厮杀重地,血腥污秽,岂是内宫贵人该来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警惕。南薰门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尸骨未寒,人心未定,福宁宫的人跑来掺和什么?

那令兵被李纲的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低声道:“范……范监说,是……是奉太上皇口谕,特来……慰问官家,兼……兼有要事相商……”

“慰问?要事相商?”赵桓冷笑一声,推开身前的李纲,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名令兵,“他人现在何处?”

“就……就在南边街口,被……被王都指挥使的人暂时拦住了……”

“请”他过来。”赵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火。

“陛下!”李纲急道,“此地龙蛇混杂,恐有不妥!不若……”

“无妨。”赵桓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神情各异的将士,“朕也想听听,父皇在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要与朕商议。”

他特意加重了“父皇”和“要事”两个词的读音。

李纲不再多言,只是眉头锁得更紧,示意卫士加强警戒。

片刻之后,在一队殿前司士兵略显不情愿的“护送”下,一个穿着簇新、干净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太监,在一群同样衣着光鲜的小黄门簇拥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太监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面白无须,保养得宜,正是内侍监范致虚。他手中捧着一个食盒,脸上努力堆着恭敬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难以掩饰对这片血腥战场的恐惧和厌恶。他小心地踮着脚尖,尽量避开地上的血污和碎石,那样子,仿佛不是来慰问君主,而是来参观某个肮脏不堪的屠宰场。

“奴婢……奴婢范致虚,叩见陛下!”范致虚离着高台还有一段距离,便连忙跪下行礼,声音尖细,与周围粗犷的喊杀声余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身。”赵桓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陛下!”范致虚站起身,抬头看向高台上的赵桓,当看到官家竟然身披甲胄,脸上还带着烟尘,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加“关切”的神情,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哎哟!陛下!您……您怎么能穿上这个?还亲临此等险地?!这可使不得啊!太上皇若是知道了,定要心疼坏了!太上皇特意嘱咐奴婢,务必请陛下保重龙体,速速回宫!这军国大事,自有李帅和诸位将军操劳,您乃万金之躯,岂能……”

“范监。”赵桓淡淡地打断了他,“你是奉太上皇之命,来慰问朕的,还是来教训朕的?”

范致虚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躬身:“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太上皇……太上皇是真心忧虑陛下安危啊!特命奴婢送来些参汤点心,为陛下压惊……”他示意身后的小黄门将食盒呈上。

赵桓的目光扫过那精致的食盒,又扫过范致虚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中冷笑。

压惊?这个时候送参汤点心?是嫌前线的将士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太碍眼了?

“太上皇有心了。”赵桓语气依旧平淡,“不过,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伤者哀嚎遍地,朕身为天子,岂能在此独享?”

他转向李纲:“李卿,将太上皇赏赐的参汤点心,分发给重伤的将士们吧。告诉他们,这是太上皇的一片心意。”

“是!陛下!”李纲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立刻示意亲兵上前,接过食盒,转身便去分发。

范致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没想到官家会来这么一手!太上皇送来的东西,转手就赏给了士兵?这……这简直是……

“陛下……”范致虚试图再说些什么。

“范监,”赵桓再次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你刚才说,太上皇还有‘要事’相商?说吧,朕听着。”

范致虚被赵桓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来之前梁师成交代的话术,斟酌着说道:“太……太上皇口谕:听闻陛下今日……今日撕毁了金使国书?太上皇深感忧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撕毁国书,恐失信于天下,更激化矛盾。太上皇以为,当……当以社稷为重,以苍生为念,或可……或可再遣使……”

“再遣使?”赵桓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再遣使去割地?去赔款?去摇尾乞怜?范监,你脚下这片土地,闻到血腥味了吗?看到那些残肢断臂了吗?听到伤兵的惨叫了吗?”

赵桓猛地指向豁口方向,指向那些正在奋力搬运尸体、加固防御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般响彻云霄:

“你回去告诉太上皇!朕的将士,正在用命守卫这座城!朕的百姓,正在毁家纾难,共赴国难!而金贼,用火车焚我城楼,用地道毁我城墙,杀我军民,无所不用其极!”

“这个时候,他让朕再遣使?去跟一群连‘国书’都要送给退位之君的豺狼谈什么?谈割让多少土地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谈献上多少金银才能让他们暂时收手?!”

“范致虚!你来告诉朕!朕该如何与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交代?!如何与这满城百万军民交代?!”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般砸在范致虚的心头!也砸在周围所有听到这番话的将士心头!

范致虚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身体摇摇欲坠。他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气势逼人的官家!那眼神中的愤怒和杀意,让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说错一句话,恐怕立刻就会步小安子的后尘!

周围的士兵们,看向范致虚的目光,也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官家说得对!”

“不能降!降了也是死!”

“跟金狗拼了!”

低沉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击着范致虚脆弱的神经。

“奴……奴婢……奴婢……”范致虚彻底慌了,语无伦次。

“回去告诉太上皇!”赵桓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朕敬他是父亲,但他更要知道,朕!才是如今大宋的天子!这军国大事,这汴京存亡,由朕说了算!”

“城外,有金贼虎视眈眈!城内,有宵小意图不轨!朕今日在此督战,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敢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扰乱国策,无论是谁——”

赵桓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天空,声音斩钉截铁,响彻云霄:

“朕!必斩之!”

“滚!”

最后一个字,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杀气!

范致虚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他那些同样吓破了胆的小黄门,逃也似地离开了这片修罗场。

看着范致虚狼狈逃窜的背影,高台上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官家威武!”

“陛下圣明!”

“死战到底!保卫汴京!”

赵桓缓缓收剑入鞘,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将士,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他知道,他与福宁宫那位父亲之间,最后一点情面,也彻底撕破了。

接下来,福宁宫会作何反应?那些暗藏在城中的力量,又会如何动作?

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

李纲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激动,但眼神深处,却也有一丝深深的担忧:“陛下,您今日之举,虽大涨军心,但……恐怕彻底激怒了太上皇。臣担心……”

“无妨。”赵桓打断他,目光望向阴沉的天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攘外必先安内。有些毒瘤,若不尽早割除,只会遗祸无穷。”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真正的胜利,来彻底巩固自己的权威,也来震慑那些内外的敌人。

那么,突破口,在哪里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城西的方向。西水门……火车……军器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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