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箱子和那节断了的手骨被拿出来,林老蔫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不再叫屈。
木箱子上的锁头在地底下埋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腐化,公安同志抽出随身携带的锤头轻轻一敲,就把锁敲了下来。
李小桃双眼含泪,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摆在木箱子最上头的是一串菩提珠手串。
李小桃看着那个手串,泪如雨下:“公安同志,这是我男人的东西。这个手串是他爷爷传给他爸爸,他爸爸又传给他的。”
钟金林的祖先辈是干盗墓这个行当的。
后面世道太乱,他们就在桃溪村安顿了下来。
这串手串据说是从陕西某个大人物的坟墓中带出来的,因为实在是面积小又不打眼,所以就被钟家的祖先当做传家宝一辈一辈的传了下来。
这一点桃溪村但凡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
钟金林身死,这串手串也随着消失。
李小桃擦了眼泪,朝着站在门边的少女说:“小云,去叫你大哥把我床上的箱子搬过来。”
门边的少女抹了把眼泪,满怀恨意的看了一眼林家的众人,转身就走。
走出人群,她看到了躲在门边的林金凤。
林金凤鼻青脸肿,小云朝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之后大步朝自己家走。
林金凤脸上的伤口在一跳一跳的疼,但她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她爸爸怎么会是个杀人凶手!看样子还证据确凿。
林金凤想进去问清楚,脚却犹如千斤重般的无法挪动一步。
她边上的村民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来。
有几个年长一点的啧了两声,嘲讽意味拉满。
林金凤听到了,也察觉出来了,她羞得满脸通红。可她的脚步还是没有挪动一步。
杀人犯女儿的这个名头对于林金凤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不想顶。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些年那些和父母登报断绝关系的报道来。
曾经的林金凤看到那些断绝关系的报道只觉得那些人实在是不堪为人子女,自私又自利。
现在的林金凤却想要效仿。
小云很快领着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男人来,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围观的群众下意识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兄妹俩进了院子。
李小桃擦掉眼泪,对公安说:“公安同志,这个箱子里放着的是我男人的尸骨,你们可以拿里面的骨头去和我男人的拼一拼。”
李小桃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一片哗然。
他们刚刚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李小桃是让她儿子把这个箱子从炕上搬过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年,李小桃日夜都在和这具尸骨相处。
一些去过李小桃家里见过这个箱子的人汗毛倒立。
有的人觉得李小桃可怕,有的人却觉得李小桃情深。
有些年长的多愁善感的人忍不住跟着流眼泪。
公安们也没想到李小桃还特地留着亡夫的尸骨,不得不说这给他们完善证据链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有一个公安接过李小桃儿子手里的箱子。
负责挖掘的两人合上木头箱子,带着坑里挖掘出来的东西押送林老蔫离开。
年纪最大的公安想起来之前领导跟他说的话,对向长喜道:“向队长,林家的这些人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了,我们会随时随地过来找他们了解情况。”
向长喜抹抹脸上的汗:“诶,诶,我知道,我知道。”
公安点了点头,跟他道别后走了。
林金凤往四周看了看,和苏晚星对上了眼。
林金凤就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立刻别开了眼睛。
苏晚星嗤笑一声,走进院子。她的身后,围观群众已经三三两两的聊开了。
他们也不急着走,因为林家肯定还有热闹看。
站在林金凤边上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笑着不约而同地挪了几步,把林金凤显了出来。
李翠花的目光落在林金凤的身上,脸色难看:“凤儿,你站在外面干什么?”
“站久了,腿麻了。”林金凤想对李翠花笑,她刚扯嘴角就扯到了被苏晚星打出来的伤口,她疼得嘶了一口。
李翠花知道林金凤在想什么,说实话,现在林老蔫被带走了,很大概率他是回不来了。
李翠花的脑海中已经在想退路了。
她不想被下放到农场!
她今年虽然是有一个十岁的孙子了,可她还五十岁都不到呢。人生都还没有过半!
她正想着,段秀梅从厨房里走出来,直接往房间跑,她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林福生察觉到事情不对,跟了进去。
“段秀梅!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我家对你不好吗?一出事儿你就想着跑?”林福生嘶吼,其中还伴随着东西落地的声音。
“我凭什么不能跑?这是一般的小事儿吗?你爹杀了人了,是要被枪毙的!你们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没准都得下放。我又不跟你们姓林,凭什么要跟你们去农场?”段秀梅在家里还算得宠,她儿子十岁了,她才二十五岁呢。
还年轻呢。她从林家离开以后,再随便嫁给谁不都比在林家跟林家共沉沦的好。
“你没有良心!”林福生来来去去就这一句。
“良心?我要良心有什么用?”段秀梅根本就不怵这个指控:“林福生你要想想清楚,我要是有良心,我能和你们家合谋算计人家小苏知青?”
段秀梅打定主意要从林家离开,这个时候她暂时把苏晚星扇她巴掌的事儿给抛到脑后。
她觉得同为家里的媳妇儿,她和苏晚星现在是一国的。
她的声音很大,屋外的围观群众们听得清清楚楚。
林福生被气死了:“你个死贱人,你在这里瞎讲什么?”
“谁她妈瞎讲了?你们一家子不是关起门来谋划了很久吗?要比没良心谁比得过你们一家子?啊?”
“明明知道林水生在队里已经有了对象,结婚报告都已经交上去了,还让他回来在乡下娶一个。之前我就想说了,新华夏都已经创立了那么多年了,你们家还想着给儿子娶两个老婆呢,给你们能耐坏了!”
段秀梅的话像是一颗水珠落在平静的油面,引爆了围观群众的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