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回到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和周卓诚的每一次对峙,都像是一场消耗战。
她闭上眼,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周卓诚刚才那些刻薄的话。
虽然她嘴上反驳得干脆,但心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
她和程晏之间,真的有可能吗?
时隔多年,他们都变了太多。他成了万众瞩目的影帝,而她,只是一个刚刚走出失败婚姻的普通女人。
他们之间的差距,像一道天堑。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宋冉以为是程晏,心里一紧,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温以末。
她脸上挂着一贯的、甜美无害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冉姐,睡了吗?”她柔声问,“我给你送了点水果,晚上吃点对皮肤好。”
宋冉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用了,谢谢。”她想关门。
温以末却用脚抵住了门缝,挤了进来。
“哎呀,冉姐,你别这么客气嘛。”她自顾自地把水果盘放在桌上,然后很自然地拉住了宋冉的手,“我们聊聊天吧。”
她的手很凉,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让宋冉很不舒服。
宋冉想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冉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在怪卓诚哥。”温以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同情,“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卓诚哥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你。”
宋冉在心里冷笑。
又来了。
又是这套惺惺作态的说辞。
“你看。”温以末像是没看到宋冉脸上的不耐烦,她忽然抬起自己和宋冉交握的手,将自己的手腕,凑到了跟拍摄像的镜头前。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绳子编得很精致,上面还穿着一颗小小的、看不出材质的珠子。
“这是卓诚哥送我的。”温以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他说,这是他特意去庙里求来的,能保平安。”
她说着,转头看向宋冉,笑得一脸“天真”:“不过,卓诚哥说,他求了两根。他说,他心里始终觉得亏欠你,所以,也为你求了一根。他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以后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她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正在看直播的观众耳朵里。
【哇!周影帝也太深情了吧!离婚了还给前妻求平安符!】
【哭了哭了,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温以末也好善良啊,还特意来告诉宋冉。】
【宋冉还在那里摆着个臭脸,真是不知好歹。】
【就是,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想怎么样?】
温以末看着弹幕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就是要这样。
在镜头前,把周卓诚塑造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度善良的“现任”,而宋冉,自然就成了那个小气、偏执、不知好歹的“前妻”。
她拉着宋冉的手,将那根红绳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劝慰”:
“冉姐,卓诚哥他真的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这份心意啊。”
宋冉的目光,落在那根红色的绳子上。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根红绳……
她认得。
或者说,她对这种款式的红绳,印象深刻。
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了去年冬天。
那时候,她和周卓诚的婚姻,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她也越来越冷淡。
但宋冉,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以为,只是因为他工作太忙,太累了。她以为,只要她再多一点耐心,再多一点体谅,他们就能回到过去。
那年临近春节,周卓诚难得在家休息了两天。
他说,他要去城郊的普济寺上香,为来年的事业祈福。
宋冉想和他一起去,他却拒绝了,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去了一整天,傍晚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眉眼间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宋冉给他准备了晚饭,他吃饭的时候,手腕上就戴着一根和温以末手上这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宋冉当时看到了,心里一动,有些欢喜。
她以为,他是特意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去求的。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去求了平安符吗?”
周卓诚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把手缩回了袖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说:“是啊,顺便求的。”
宋冉当时还追问了一句:“那……我的呢?”
她满心期待地,以为他会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根红绳,笑着递给她。
然而,周卓诚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就一根,没那么多讲究。”
那一瞬间,宋冉心里的那点欢喜,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浇得透心凉。
原来,只是顺便。
原来,只有一根。
原来,那一根,也不是给她的。
她当时还安慰自己,也许是他觉得这种东西没必要人手一根,心意到了就行。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不是只求了一根。
他是求了两根。
一根给了他自己,另一根,给了他当时就已经在一起的,温以末。
而她这个正牌妻子,在他心里,连一根廉价的红绳,都不配拥有。
那些她曾经以为的“冷淡”、“疏离”,根本不是因为工作忙,而是因为,他的温柔和体贴,早就给了另一个人。
那些她苦苦维持的婚姻,在她看来是需要拯救的港湾,在他看来,却只是一个妨碍他奔向“真爱”的牢笼。
巨大的荒谬感和恶心感,像是潮水一样,将宋冉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看着眼前温以末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看着她手腕上那根刺眼的红绳,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五年,就像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冉姐?冉姐?你怎么了?”温以末见她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心里更加得意,嘴上却装出关心的样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宋冉缓缓地抬起头。
她看着温以末,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冰冷的笑。
她轻轻地,从温以末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她看着温以末,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温小姐,”她说,“这根红绳,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毕竟,能从别人丈夫手里拿到的东西,不多。”
“要好好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