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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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运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北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戚城的城墙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高行周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外连绵十里的辽军大营,眉头紧锁。营中的篝火如同鬼火般闪烁,时不时传来辽兵的呐喊声,震得城砖都在微微发颤。

“将军,已经半个月了。”副将张猛裹紧了身上的铠甲,声音嘶哑,“粮草只够撑三天,伤兵的药也用完了,连烧火的柴都快没了。”

高行周沉默着,伸手抹掉落在胡须上的雪粒。他带来的五千士兵,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还个个带伤,有的士兵冻得连弓都拉不开,只能抱着枪杆瑟瑟发抖。三批送信去搬救兵的亲兵,至今杳无音讯,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被辽军截杀了。

“再派个人去汴京。”高行周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就算爬,也要把消息送出去。”

张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是。”他转身要走,却被高行周叫住。

“让老陈去。”高行周望着城下,“他是本地人,熟悉地形。”老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腿在早年的战役中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却最是沉稳可靠。

张猛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辽军定然防备着精壮士兵突围,派个瘸腿的老兵,反而可能出其不意。他红着眼眶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夜幕降临时,老陈换上了百姓的破棉袄,背着半袋干硬的窝头,从城墙的狗洞里钻了出去。高行周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接下来的三天,日子过得格外漫长。粮草耗尽后,士兵们只能煮树皮充饥,有的伤兵饿极了,竟啃起了自己的伤口,看得人心里发寒。辽军似乎知道城里快撑不住了,攻势越来越猛,好几次都差点攻破城门,全靠士兵们用身体挡着,才勉强守住。

“将军,辽军又在叫阵了。”一个士兵跑上来报告,声音里带着恐惧,“他们说……说只要您开城门投降,就封您做燕王,士兵们也能活命。”

高行周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 sword,剑身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告诉他们,我高行周的骨头,比戚城的城墙还硬!想进城,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士兵领命而去,城楼下传来辽兵的怒骂声。高行周望着身边的士兵,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却都握着武器,眼神里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将军,您吃点吧。”一个伤兵递过来半块树皮饼,饼上还沾着血丝,“这是我藏的,您得保重身子。”

高行周接过饼,却没吃,而是掰成小块,分给周围的士兵:“大家分着吃,咱们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士兵们捧着饼,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流,却没人舍得吃。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上城楼,正是高怀德。他是三天前偷偷跟着运粮队混进来的,一路上躲过辽军的层层盘查,好几次差点被发现,好不容易才摸到城下,被巡逻的士兵认了出来。

“爹!”怀德扑到高行周面前,见父亲鬓角的头发竟白了大半,战袍上沾满了血污和冰雪,心疼得说不出话,“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高行周见儿子突然出现,又惊又怒:“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来帮您!”怀德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压缩的干粮和一小瓶金疮药,“娘让我带来的,她说您肯定用得上。”他把干粮塞给高行周,“您快吃点。”

高行周看着干粮,又看了看儿子冻得发紫的脸颊和磨破的鞋子,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只剩下心疼。他摸了摸怀德的头:“傻孩子,这里多危险,你……”

“我不怕!”怀德打断他,眼神坚定,“我是高家的儿子,您在这儿守城,我就该在这儿帮您!”他环顾四周,见士兵们个个面黄肌瘦,有的还在低声哭泣,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爹,让我去搬救兵吧!”

高行周刚想拒绝,却对上儿子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坚决,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沉默了,城里确实再也派不出人了,怀德熟悉高家枪法,又机灵,说不定真能闯出重围。

“你可想好了?”高行周的声音有些颤抖,“外面全是辽军,稍有不慎就会……”

“我想好了。”怀德握紧了腰间的枪,“爹,您等着我,我一定能把救兵带回来!”

高行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帅帐。怀德跟进去,见他从怀里掏出块白布,又拿起桌上的 dagger,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涌出来,滴落在白布上,他咬着牙,用手指蘸着血写字:

“戚城危在旦夕,五千将士只剩三成,粮草断绝,药石无存。臣高行周誓与城池共存亡,然城中百姓无辜,恳请陛下速发援兵,救万民于水火。臣,死不瞑目!”

血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每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写就。写完最后一个字,高行周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把血书折好,塞进怀德的怀里,又解下自己的玉佩,塞进他手中:“拿着这个,去汴京找枢密使李崧,他见了玉佩,定会信你。”

“爹……”怀德攥着还带着父亲体温的血书和玉佩,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婆婆妈妈的!”高行周瞪了他一眼,眼眶却红了,“记住,路上小心,能活着就好,别硬拼。就算……就算你回不来,爹也不怪你。”

怀德猛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爹,您保重!等我回来!”他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见父亲正望着自己,鬓角的白发在油灯下格外刺眼。

“去吧。”高行周挥挥手,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儿子的背影。

怀德咬着牙,转身冲下城楼。张猛已经选好了十名精锐士兵,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他们见怀德出来,都挺直了腰板。

“都准备好了?”怀德的声音有些发颤,却透着股狠劲。

“准备好了!”士兵们齐声应道。

怀德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枪:“换上辽军的衣服,跟我走!”

夜色如墨,雪越下越大,掩盖了他们的脚印。高行周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忽然老泪纵横。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但他别无选择,为了城中的百姓,为了身后的家国,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十六岁的儿子身上。

他举起 sword,对着城下大喊:“辽狗听着!我高行周在此!想进城,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城楼上的士兵们受到鼓舞,纷纷举起武器呐喊,声音穿透风雪,在天地间回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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