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在自己面前这么毫无尊严的被人给拖走了。
封离被抓走的第二十日,京城下了很大的雪。
随着鹅毛大雪一同落下的,还有乾元帝的死讯,以及……离王封离登基的消息。
李泉福被人从王府里请出来,塞进了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一路疾驰进了宫。
紫辰殿内暖如春日,龙涎香的气息浓郁的几乎让人窒息。
而封离——他的小主子——不,现在该叫陛下了。
他就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容隐在烛火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李泉福。”
少年的声音清脆却冰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和从前在王府时截然不同。
李泉福浑身一颤,立刻伏地叩首,“奴才在——”
“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宫里的朕的御前总管太监了。”
李泉福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龙椅上的封离。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一切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李泉福知道封离无论如何都会安顿好王府的人。
可是……御前总管……那可是内廷第一人!
“陛下……奴才随您离宫多年,何德何能……”
封离没让他说完。
他抬了抬手,示意李泉福闭嘴。
“朕不需要你德才兼备,也不需要你能给朕多大的助力。”
“朕用惯了你,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朕的身边。”
李泉福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抵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奴才……誓死效忠陛下!”
“起来。”封离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声音依旧很冷,却少了刚才的威压。
李泉福战战兢兢的直起了身子,却仍然不敢直视封离。
他的视线落在了封离腰间那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盘龙玉佩上。
“李泉福,”封离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不过这次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你跟的朕多少年了?”
李泉福一愣,“奴才从陛下3岁起便在陛下身边照看了。”
“那便是十三年了……”
封离的声音很轻 却让李全福浑身僵硬。
“你陪朕……去个地方。”
李泉福跟着封离走出了紫紫辰殿。
天空中的雪依旧在下。
李泉福撑着一把油纸伞,亦步亦趋的跟在风里身后。
他们穿过了重重宫墙,又走过了寂静无人的长廊,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小院上没有额,只有一把生锈的铁锁。
“吱呀——”
封离亲手打开了门上的锁。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
李泉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院内,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坟的旁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面色苍白的女人——封离的生母常央氏。
8年的时间似乎都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常央氏面无表情的死死的盯着封离,那眼神……像是恨不得置封离于死地。
“母妃。”
封离像是没有看见常央氏对他的态度,恭恭敬敬的对常央氏行了礼。
“我受不起陛下你这礼,信儿更受不起,陛下,请回吧。”
封离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缓缓走到了坟前,蹲下身子想要去抚摸墓碑。
常央氏一下拍开了他的手,“滚,你不配碰他。”
“母妃,信儿死了,你当真要为了他和我……”
常央氏冷笑,“封离,你弑父杀兄,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真是和你那个恶心的父皇一个样子。”
“令人作呕——”
封离缓缓站起身,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
“母妃,你恨我?”
“我不恨你,”常央氏笑的恶毒而疯狂,“我只是后悔当时赌上了我和信儿的命去换你这个白眼狼。”
寒风呜咽,封离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被冰冻住了一样。
“换都换了,”
封离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听见了自己干涩嘶哑,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
“母妃,外边冷,去屋里坐着吧。”
“你冷了,当然可以回屋。”
常央氏冷笑,“可你的弟弟更冷,他怎么办呢?”
李泉福浑身颤抖,他看见封离的手指猛的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
弟弟——
常央氏8年前拼死在五月初五早产诞下的那个4斤二两的小婴儿。
李泉福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但他知道这个孩子必然是病弱至极。
李泉福可以想象到,为了让这个孩子在这个充满了毒药和诅咒的后宫。活下去,常央氏耗费了多少心机和手段。
而如今,这个常央氏耗尽了心力才养活的孩子,被她的另一个儿子——她拼死送出宫的那个儿子亲手杀了。
寒风呼呼作响掠过了新建的坟墓,破旧的小院里已经铺满了白色的雪粒。
封离转过了身,玄色龙袍在风中烈烈作响。
“无论如何,您是朕的生母,朕的登基大典以后,您就是太后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血淋淋的割开了常央氏的血肉。
常央氏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哀哭。
她在哭她自己,她赌上了一切。最后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