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当天,天空作美,澄澈如洗。
位于市中心最高端艺术画廊区的“澄念美术馆”门口,早已铺就了长长的红毯。不同于上次慈善晚宴的商业气息,这里汇聚了更多艺术界的名流、评论家、收藏家,以及闻风而来的媒体。气氛庄重而充满期待。
薄宴动用了最好的资源,将沈念的首次个人画展打造得极具格调。展厅布置简约而富有设计感,恰到好处的灯光将每一幅画作都烘托得如同舞台上的主角。
沈念站在专属的休息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烟灰色真丝长裙,款式极简,却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脸上妆容清淡,唯一的装饰是耳垂上那对薄宴送的、设计独特的珍珠耳钉。她看起来沉静、优雅,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属于创作者的、内敛而自信的光芒。
紧张吗?是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破茧而出的激动。
薄宴推门进来,他今天同样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但与往常的冷峻不同,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柔和与骄傲。他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透过镜子凝视着她。
“准备好了吗,我的大画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沈念深吸一口气,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头:“嗯。”
当薄宴牵着沈念的手出现在展厅入口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闪光灯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少了探究与审视,多了欣赏与惊叹。他们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笼罩在谣言和豪门秘辛中的薄太太,而是一个才华横溢、气质卓然的艺术家。
沈念的作品被分为几个系列:“困顿”、“微光”、“裂痕”、“重生”。观众们跟随着她的画笔,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从黑暗到黎明、从破碎到完整的灵魂之旅。那些浓烈的情感、挣扎的笔触、以及最终在废墟上绽放出的希望与力量,深深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太震撼了……这种情感的表达……”
“笔触充满了生命力,完全看不出是新手。”
“这幅《重生》,简直是点睛之笔!”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几位颇具影响力的艺术评论家当场给予了高度评价,不少收藏家也表现出浓厚的购买意向。林薇穿梭在人群中,比自己开了画展还兴奋,不停地向熟人介绍、夸赞。
薄宴始终陪在沈念身边,但他刻意退后半步,将舞台的中心完全留给她。他看着她和评论家们侃侃而谈,眼神清明,逻辑清晰,言语间充满了对艺术的见解和对自己作品的理解。她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雏鸟,而是能够独自翱翔的鹰。
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骄傲。
画展进行到一半,迎来了一个小高潮。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极少出席此类活动的华裔艺术泰斗——陈景明老先生,竟然亲自到场了。他是薄宴费尽心思、通过层层关系才秘密邀请来的终极惊喜。
陈老在沈念的画作前驻足良久,尤其是在那幅《重生》前,沉默了近十分钟。然后,他走到沈念面前,目光锐利却充满欣赏。
“沈小姐,”陈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却中气十足,“你的画,有骨头,有血肉,更有灵魂。困顿不是无病呻吟,重生也不是空中楼阁。很好,非常好。”
这简短的几句评价,如同最权威的认证,瞬间将沈念在艺术圈的地位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沈念激动得脸颊微红,她恭敬地向陈老鞠躬:“谢谢陈老,您的肯定对我意义重大。”
陈老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薄宴,意味深长地说:“薄小子,眼光不错。守护好这份灵气。”
薄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陈老。”
这一刻,沈念的事业加冕礼,圆满成功。她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来自各方的祝贺,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刻般完整和闪耀。
然而,就在画展即将圆满结束,众人移步至隔壁宴会厅参加庆祝酒会时,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工作人员制服、戴着口罩的男人,低着头,端着一个盖着盖子的托盘,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直直地朝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沈念撞去!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周围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小心!”
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薄宴,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将沈念紧紧护在怀里,同时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个撞过来的男人和那个可疑的托盘!
“砰!”
“哗啦——”
托盘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不是什么香槟或点心,而是一大桶粘稠、腥臭的、如同鲜血般的红色油漆!大部分油漆泼洒在了薄宴昂贵的西装后背上,溅落在地,如同绽开了一朵丑陋邪恶的花。还有少许,溅到了旁边几位宾客的裙摆和裤脚上。
“啊——!”
“怎么回事?!”
“天啊!是油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尖叫声、惊呼声四起。
那个“工作人员”见一击未中主要目标,眼神一狠,竟从托盘底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管不顾地再次朝着被薄宴护在怀里的沈念刺去!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毁了沈念,或者,杀了她!
“找死!”薄宴暴喝一声,眼中戾气暴涨!他抱着沈念迅速侧身,避开匕首的锋芒,同时一记狠厉的手刀精准地劈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男人惨叫一声,匕首“哐当”落地。
早已埋伏在四周的保镖瞬间一拥而上,将那个行凶的男人死死按在地上,卸掉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许多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危机就已经被解除。
薄宴顾不上自己满背的狼藉,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里的沈念:“念念!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沈念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埋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他毫不犹豫的、以命相护的决心。恐惧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感动和后怕。
“我没事……你……你的背……”她抬起头,看到他肩头洇开的、刺目的红色(油漆),声音带着颤抖。
“我没事,只是油漆。”薄宴确认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扫向那个被制伏的男人。
现场经过短暂的骚乱,很快被薄宴的人给控制住。受惊的宾客被安抚,画廊经理连连道歉,并迅速安排人清理现场。
但好好的庆祝酒会,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和猜疑。
这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针对沈念的袭击!目的就是为了在她最辉煌的时刻,彻底毁掉她!如果不是薄宴反应及时,那桶油漆泼在沈念身上,或者那把匕首刺中她……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手段如此下作狠毒?!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薄宴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脱下被毁的西装外套,扔给周允,只穿着一件染了点点红色的白衬衫,更显得气势凛然,煞气逼人。他走到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面前,蹲下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说,谁指使你的?”
那男人眼神惊恐,却咬着牙,因为下巴被卸,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命摇头。
薄宴冷笑一声,站起身,对周允吩咐:“带下去,撬开他的嘴。用一切必要手段。”
“是,薄总!”
他转身,面向惊疑不定的宾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威严:“各位,非常抱歉,让诸位受惊了。今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是我薄宴安保不周。画展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莅临。后续事宜,我的助理会与各位联系。”
他的态度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这份定力,让在场不少人暗自佩服。
宾客们陆续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薄家内部的战争,已经从不见硝烟的商战和舆论战,升级到了见血的层面!
陈老临走前,拍了拍薄宴的肩膀,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子,护好她,也护好你自己。”
“我会的,陈老。”
送走所有客人,空旷的展厅里只剩下薄宴、沈念和几个核心保镖。满地狼藉已被初步清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油漆刺鼻的味道。
沈念看着薄宴衬衫上那片刺眼的红,虽然知道是油漆,心还是揪紧了。她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薄宴……”
薄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他看着她,眼底是尚未平息的余怒和更深沉的担忧。
“她疯了。”他声音沙哑,“她真的疯了。”
这个“她”,不言而喻。
这一次,薄老夫人不再玩弄舆论和法律边缘的把戏,而是直接用了最极端、最暴力的人身攻击。这说明她已经狗急跳墙,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这次没有得手,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沈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防守。”
薄宴眼中寒光一闪:“当然。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别怪我……斩草除根。”
他原本还顾及最后一丝母子情分,只是断绝关系,冻结资产。但现在,母亲的行为已经触碰了他的绝对底线——威胁到了沈念的生命安全!
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
“周允,”他拨通电话,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启动‘清扫’计划。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所有与薄赵淑仪有关的、还在活跃的势力和人手,全部从世界上消失。另外,悬赏一个亿,全球缉拿薄赵淑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要将母亲和她所有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沈念听着他冷酷的命令,没有阻止。她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软弱的沈念。
她看着薄宴冷硬的侧脸,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无论你要做什么,”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都和你一起。”
薄宴心中的暴戾,因她这句话而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汲取着她身上宁静的力量。
“好。”他哑声应道。
画展的加冕礼以一场惊心动魄的袭击告终,沈念的艺术才华和坚韧品格却因此更加深入人心。而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更加残酷、更加黑暗的清洗与对决。
夜色再次降临,将城市笼罩。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然互换。
风暴,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