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完了吗？”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让王桂芳刺耳的咒骂和苏建国阴沉的逼视都凝固了。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两人似乎都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苏晚会用这种语气，这种眼神面对他们。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得让人心头发憷。
王桂芳率先反应过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你这是什么态度！偷钱你还有理了？啊？！”
“偷钱？”苏晚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扫过桌上那个空信封，“那里面的三千七百八十五块六角，是我父母留下的抚恤金和我这些年省下的压岁钱，每一分都有来历。需要我找来当年的记录，一笔一笔跟你们核对吗？还是需要我去问问邻居，有没有人看到叔叔前几天进过我房间？”
苏建国的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起来。王桂芳也是一噎，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苏晚不等他们开口，继续平静地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拿起桌上那几张技术草稿，“这是‘星火杯’全国高中生商业计划大赛的参赛项目。我们刚刚拿了校内第一，晋级市赛。如果能在省里甚至全国拿奖，可以获得高考加分和名校自主招生资格。”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苏建国和王桂芳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的脸。
“还是说，叔叔婶婶觉得，我就应该像你们期望的那样，高中毕业就去找个厂子上班，或者随便嫁人，拿一笔彩礼，才不算‘丢人现眼’？”
这番话，如同组合拳，彻底打懵了苏建国和王桂芳。
抚恤金的事他们理亏；而“高考加分”、“自主招生”、“全国大赛”这些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词汇，带着一种莫名的“高大上”光环，砸得他们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们本质上仍是惧怕“权威”和“名誉”的小市民。
“你……你真拿了第一？”苏建国语气干涩，带着难以置信。
“公告应该很快就会贴出来。赵小棠可以作证，很多老师和同学都看到了。”苏晚语气笃定。
王桂芳眼珠转了转，刻薄的脸上迅速换上一副算计的神情：“就算……就算你比赛是真的，那也得花钱啊！那些材料不要钱？你哪来的钱？”
“我借的。”苏晚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向信任我的同学借的。如果项目能走得更远，获得投资或者奖金，就能还上。但如果现在半途而废，这笔债，就只能请叔叔婶婶帮我还了。”
她巧妙地将“投资”的压力转移了过去。她知道，这对夫妇最怕的就是往外拿钱。
果然，王桂芳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你自己的债自己还！关我们什么事！”
客厅里的气氛，从之前的狂风暴雨，变成了一种僵持的、带着诡异算计的平静。苏建国和王桂芳交换着眼色，显然在重新评估苏晚的“价值”。一个可能考上名校、甚至能“赚钱”的侄女，似乎比一个只能压榨的孤女，要有用那么一点点。
苏晚知道，暂时的危机解除了。但她更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必须尽快拥有完全独立的经济能力，才能彻底摆脱这个泥潭。
第二天是周六。苏晚以去图书馆准备市赛为由，早早离开了家。她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再次来到了银河证券营业部。
她需要确认星辉科技的情况，更需要寻找下一个机会。陆辰风可能介入的消息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支股票上。
大厅里依旧人来人往。她熟练地找到角落的电脑，登录账户。
账户界面弹出的瞬间，即使以苏晚的定力，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星辉科技：8.71元！**
她买入时的价格是3.45元！短短时间，涨幅超过150%！她的三千多元本金，已经变成了接近八千元！
屏幕上，关于星辉科技获得军方初步考察意向的小道消息已经开始在股吧里流传，股价正在热烈的追捧中持续上扬。记忆中的节点，分毫不差！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取代。涨得越快，意味着关注度越高，陆辰风如果真有兴趣，介入的可能性就越大。她必须谨慎。
就在她准备立刻卖出，锁定利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哇哦，看来‘价值投资’和‘论文’的理论，效果显著嘛。”陆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晚猛地回头，心脏再次因他的神出鬼没而收紧。他今天穿得更随意，却掩不住那股骨子里的优越感。
“运气好。”苏晚迅速操作卖出，语气平淡，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陆煊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卖出操作，挑了挑眉：“这么急着落袋为安？不再等等？说不定还能翻倍呢。”
“我不贪心。”苏晚退出账户，站起身，准备离开。她知道，跟陆煊待在一起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别急着走啊。”陆煊却侧身一步，挡在了她的去路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多了一丝认真，“苏晚，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苏晚警惕地看着他：“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交易的。”
“别说得那么绝对。”陆煊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接下来需要用钱，无论是还你的‘债’，还是继续你那个……听起来很科幻的无线充电项目。我也知道，你肯定还有类似‘星辉’这样的……‘理论发现’。”
他紧紧盯着苏晚的眼睛，仿佛想穿透她平静的外表，看清她内心的秘密。
“我可以给你提供本金，远比你现在拥有的多得多。盈亏不论，我甚至不要利息。”他抛出条件。
苏晚心念电转，他到底想干什么？试探她的“能力”极限？还是想通过资金绑定，将她置于他的监控之下？
“条件是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问。
陆煊笑了，似乎很满意她的直接：“条件就是，你所有的操作，需要通过我提供的一个账户进行。当然，利润大部分归你，我只需要……观察和学习你的‘理论体系’。怎么样？很公平吧？你得到了急需的资金和一定程度的……‘隐私保护’，而我，满足一下好奇心。”
苏晚沉默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诱惑。接受陆煊的资金，意味着她将彻底进入他的视野，她后续的所有操作都将在他眼皮底下进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所谓的“隐私保护”，更像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但拒绝呢？拒绝意味着她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积累起足够的资本，意味着她要继续忍受叔叔婶婶的盘剥，意味着她的项目可能因资金短缺而停滞，更意味着她可能会引起陆煊更深的怀疑和探究。
她看着陆煊那双看似坦诚，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她需要钱，需要快速壮大。陆煊的资金是一把快刀，能帮她斩开眼前的荆棘，但也可能割伤自己。
最终，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她抬起头，迎上陆煊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三个条件。”
陆煊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兴趣更浓：“说说看。”
“第一，本金数额由我定，你不能强行追加。”
“第二，我需要绝对的交易自主权，你不能干涉我的任何决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晚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能在一个月内，让你的本金实现50%的盈利，你要帮我解决我叔叔婶婶那边的麻烦，让我能安心准备比赛和学习。”
她将解决家庭困境这个最棘手的问题，包装成了一次交易的条件，巧妙地抛回给了陆煊。
陆煊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苏晚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他看着她，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看似柔弱，实则胆大包天且思路清奇的女生。半晌，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浓郁、带着几分兴奋的笑容。
“有意思。成交！”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