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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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衣》战场的血腥气似乎还黏附在嗅觉的深处,那金铁交鸣的余音尚未在耳畔完全消散,系统的提示音便已不带任何过渡地响起。

【能量稳定,时空坐标校准完毕。即将进行跃迁。下一目标:《小雅·采薇》。】

《采薇》……薇菜?一种隐约的印象浮上心头,似乎与戍边、思归有关。还未等我将那零散的诗句拼凑完整,那熟悉的、仿佛灵魂被抽离躯壳的眩晕感便猛地攫住了我。

这一次的迁跃,感受截然不同。不再是《氓》世界的市井烟火气,也非《无衣》战场的炽烈杀伐,而是一种……漫长的、带着某种规律性轻微颠簸的失重感,仿佛正乘着什么交通工具,行驶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上。

当感知再次清晰时,率先涌来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干燥而凛冽的风。风里裹挟着细小的沙尘,打在脸上有些刺痛,带着一种草木灰和牲畜粪便混合的、属于北方边陲的粗粝气息。

我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广袤而苍凉到令人心悸的景象。

天空是一种被稀释过的、近乎惨淡的蓝色,显得极高,极远。脚下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枯黄草梗的土塬,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巨人脊梁般的黝黑山脉。没有繁茂的树木,只有一丛丛低矮、倔强、带着尖刺的灌木,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而我,正坐在一辆行进中的、木质车轮发出沉重“吱呀”声的牛车上。车上堆满了用草席覆盖的麻包,看样子是粮秣。前后都是望不到头的车队和徒步行军的兵卒。

他们穿着统一的、略显破旧但浆洗过的赤色战袄,外面套着简单的皮甲,头戴皮弁,背负着行囊和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被风沙磨砺得粗糙,眼神里是一种混合着警惕与麻木的神情。

这不是临时征发的部队,这是一支……常备的戍边军队?

【时空坐标确认:周王室北部边境,戍边军团辎重序列。】

【临时身份加载:补充至北疆戍边的王室徒卒(原籍王畿,具备基础军旅经验)。】

【能量储备:98/100。躯体状态:良好(轻微颠簸不适)。】

【激活任务:《小雅·采薇》。见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所承载的戍边之思。】

【规则提示:长期戍边任务,请宿主保持耐心与适应性。严禁脱离军队或泄露未来信息。】

系统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戍边”……果然。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后世传诵的名句,此刻对我而言,不再仅仅是文字的美感,更预示着一场以“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而枯燥的守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和周围兵卒一样的赤色战袄,质地粗糙,但还算厚实。手掌因为长期握持兵器而结着薄茧,这大概是系统为我加载的“军旅经验”留下的痕迹。我摸了摸腰间,挂着一柄制式的青铜短剑,背后还背着一面皮质的小盾和一支长戈。牛车颠簸着,将我与其他几个同样坐在粮袋上的兵卒晃得东倒西歪。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车轮声,脚步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军官催促队伍保持队形的短促吆喝。

一种比《无衣》战场更为沉重的、名为“时间”的压力,无声地笼罩下来。

车队在黄昏时分抵达了一处位于山谷隘口的边陲军堡。堡墙由泥土和石块混合夯筑而成,不算高大,却透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坚固。瞭望塔上,黑色的旌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我们这些新补充来的徒卒被简单分配了营房——与其说是营房,不如说是挖进山体里的土窑,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汗臭。一个面容黝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的百夫长给我们训话,内容无非是严守军纪,警惕戎狄,以及……做好长期驻守的准备。

“在这里,别想着王畿的繁华!”百夫长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你们的命,和这堵墙连在一起!墙在,人在!墙破,人亡!”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融入这日复一日的戍边生活。

站岗,放哨,巡逻,操练,修缮营垒……每一天都几乎是一样的重复。边地的风沙似乎永无止息,夏季短暂而炎热,冬季则漫长酷寒,大雪封山时,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我所在的什(十人小队)里,有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干活的老兵“黑石”,有性格跳脱、总爱打听王畿消息的年轻小子“蒲柳”,还有几个和他一样,被征发而来、时常望着南方发呆的同袍。

最初的几个月,新鲜感过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枯燥和思乡情绪的蔓延。尤其是在夜晚,听着堡外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看着土窑缝隙里透进来的、冰冷清冽的月光,那种与文明世界隔绝的孤独感,会变得格外清晰刺骨。

【《小雅·采薇》见证进度:22%……】

系统的进度缓慢地爬升着,印证着时间的流逝。

我们日常的食物主要是粗糙的粟米粥和干硬的腌菜,偶尔能分到一点肉干。蔬菜是奢侈品。于是,在夏秋之交,一种名为“薇”的野豌豆,便成了戍卒们改善伙食、甚至寄托某种情感的重要植物。

每当轮到我们什出去巡逻或执行采集任务时,采集薇菜便成了一项不成文的惯例。我们会离开军堡,深入到附近那些相对安全的山谷、溪流边。

“看,这边有一片!”蒲柳眼尖,总能最先发现长势良好的薇菜。

我们便会分散开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采摘那些嫩绿的茎叶。动作不能太大,还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黑石是采集的好手,他总能找到最鲜嫩的部分,动作又快又稳。他很少说话,但有一次,他看着手里翠绿的薇菜,忽然用他那沙哑的嗓子,低低地哼唱起来,那调子古老而苍凉,断断续续: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采薇菜啊采薇菜,薇菜新芽已长出。说回家啊说回家,一年又快到头……)

他唱得很轻,几乎被风声掩盖。但那一刻,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蒲柳脸上的嬉笑不见了,他低下头,用力地揪着一把薇菜。其他几个望着南方的同袍,眼神也更加黯淡。

我蹲在草丛里,感受着指尖薇菜嫩茎的触感,听着那饱含无奈与期盼的古老吟唱,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不再是《无衣》那慷慨激昂、瞬间爆发的同仇敌忾。这是一种缓慢的、渗透到骨子里的思念,一种被漫长时光和遥远距离无限拉长的痛苦。

“采薇采薇”,采的不仅仅是充饥的野菜,更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却沉重无比的——归乡之梦。

我抬起头,望向南方,那是王畿的方向,是“杨柳依依”的离别之地,也是我们所有人魂牵梦萦的归处。

而此刻,我们身在此地,手持戈矛,面对荒原。

薇菜鲜嫩,归期,却遥遥无望。

【《小雅·采薇》见证进度:35%……】

系统的数字,记录着这无声流淌的岁月,和深埋在每一个戍卒心底的、名为“采薇”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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