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侯府一阵鸡飞狗跳 ,热闹不已,而位于永昌街的昭阳长公主府内,却是出人意料的寂静无声。
当元望舒坐着马车回府时,风璃一时嘴快 ,把元望舒遇刺受伤一事讲了出来。
元望舒:“……”她的耳朵又得不清净了。
“殿下!”长公主府外院的管家范管家猛拍大腿,便急急忙忙地凑近元望舒身旁,一脸痛心疾首 ,“都是我的不对,没有好生安排好护卫护驾殿下。此次是昭阳军办事不利,那群昭阳卫也是吃干饭的,明明是那人派过来的杀手,还能一无所觉被人追上,害得殿下受伤,真真是该罚了!我要安排厨房给殿下熬补汤补药,看看殿下这脸色,老爷夫人泉下有知得多难过……”
叽叽喳喳长篇大论下来,完全和在外人面前十分高傲的范管家截然相反。
元望舒忍了又忍,只好好意提醒,“这不是她们的错,是我疏忽大意了。明知道他们会狗急跳墙,我却要以身犯险,引蛇出洞,是我的不对。”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成功让范管家住嘴,风璃风玫直接异口同声道:“主子 ,你要听话。”
“……”这阵仗搞得她和小孩子一样了。
元望舒无心开口,平静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便向易明院走去。
被抛下的范管家仍在一边喋喋不休,“今天熬玉米骨头汤,殿下伤到了胳膊就要补骨头,晚间再送上一碗消食的姜汤,益血补气……”
“老范,主子刚刚认了一个义妹,对方是威宁侯府大小姐,要是她和丫鬟上门了,就不必通传让她们进来吧。”风玫拍了拍脑门,随即把卓安澜的事情长话短说汇报了一遍。
范管家眯着眼 ,“是卓凡的大女儿?”
“是她。”风玫低声道:“当年你应该见过的。”
卓凡当初娶了楚继铮后,那时候的嘴脸再对比现在,只能说人和狗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
范管家抖了抖胡子,“那丫头终于时来运转了,小小姐有殿下护着,卓凡那匹夫,也总要和他算账讨债了。”
风玫摸了摸鼻子,“殿下已经派白凤去宫里递话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旨意下来。 ”
红玉紫鸢青鸾白凤,是元望舒身边的四大侍女,也是长公主府的长史,地位崇高。
而今元望舒派白凤去宫里,无非是走一趟流程,让这件事更名正言顺。
易明院
元望舒静静地听着杜逢云的念叨:“你这身上的伤最好养上半个月,劳累过度又添新伤,内力消耗过半,丹田受损,不好好养着,日后你只能痛着。我给你开副药方,很快就能恢复。”
元望舒自出生后向来是喝药多吃饭少,当初长兴帝的父皇先帝高宗为了让元望舒早日恢复健康,只好把元望舒送去别宫养病。
这一去就是十一年,待元望舒十六岁时,恰逢高宗兄弟犯上作乱,年纪轻轻的元望舒就这样靠着自己训练得当的娘子军与禁卫军里应外合,成功击溃了反王。
其后,元望舒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了,于元望舒而言这远远比不上旧疾复发的痛苦无奈。
元望舒瞥了杜逢云一眼,“还是没有寻到解药吗?”
杜逢云医术精湛,听闻曾经得过前朝名医宗门的真传,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之后阴差阳错做了元望舒的贴身大夫,几乎是形影不离 。
听着元望舒的话后,杜逢云把手头的玉瓶搁置小几上,摇摇头,“你要知道,这世间能为你解蛊的人只有他们。我专学医术,对蛊术一窍不通。”
在大盛,巫蛊之术是禁忌,杏林大夫无论如何也不会专门习得巫蛊之术。
前朝大兴巫蛊 ,期间酿就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之后大盛的开国皇帝便下旨严禁巫蛊,将其列入十恶不赦之一的大罪。
也是如此,有关蛊毒的一应笔记孤本也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杜逢云对蛊术是既好奇又有些畏惧,近年苦学钻研,寻遍珍藏,也是盼着有朝一日给元望舒解蛊毒。
——元望舒的体弱多病皆因蛊毒之祸。
“子母蛊是最恶毒最棘手的蛊毒之一,我才疏学浅,暂时没有头绪。不过情丝蛊我已有头绪。”
杜逢云侃侃而谈,将她钻研而出的成果递呈给元望舒。
元望舒瞧了一眼杜逢云手里的蓝色打底的玉瓶,沉声道:“这和端木提出的以毒攻毒,哪个方法更好?”
若说杜逢云善医,医者仁心,那么端木浔就是善毒的高手, 人称毒仙。
“端木的以毒攻毒风险太大,而且也会牵动子母蛊的发作。”杜逢云马上解释,振振有词道:“情丝蛊是一对,我已寻到解蛊之法。你如今身受重伤身子虚弱,反而最合适解蛊了。”
听这口气,仿佛元望舒受伤那是天赐良机了。
元望舒不去计较杜逢云话里的玄机,而是从容道:“从今晚开始吧。”
“太好了!”杜逢云跃跃欲试,“我早想研究研究一下蛊虫了,这下子我是真撞见了。”
昭阳长公主府风平浪静,但在京城的众人,显然就没有元望舒的好心情了。
宫内传来圣旨——册封威宁侯府大小姐卓安澜为长泰郡主,其为昭阳长公主义妹 。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盛开国以来异姓公主郡主不足一掌之数,且为和亲之需。
眼下长兴帝无缘无故册封一个臣女为郡主也就罢了,关键是此人还是昭阳长公主义妹。
有想得深的以为这是长兴帝和昭阳长公主敲打威宁侯之故,也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认为长泰郡主做了昭阳长公主的义妹,寿命几何那是天知地知了。
不管如何,伴随着长兴帝的圣旨一下,卓安澜已经是御封郡主,元望舒义妹了,相关封赏如流水般送进卓安澜的小院里,让不少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卓安澜得势,卓凡高兴,夏宜柔就一百八十个不乐意了,听着一整天院子内的热闹乐声,夏宜柔冷冷一笑 ,“以为侥幸麻雀变凤凰就能翻身吗?小心我把你打下枝头变成一滩烂泥。”
听着夏宜柔的话,贴身嬷嬷十分上道地劝慰:“夫人,大小姐如今靠着长公主可以得意一时,却得意不了一世,别忘了,郡王妃那边一旦事成,大小姐还不是任你处置吗?”
威宁侯府看似家大业大,实则江河日下,尤其是原配夫人楚继铮去世后,卓凡在朝堂上只能当着半死不活的礼部右侍郎,依旧摸不到礼部尚书的边缘。
——这是长兴帝的警告,是对卓凡当年所作所为的惩戒。
夏宜柔的妹妹夏宜兰进了代郡王府做郡王妃也是尊贵无比,代郡王虽然只是平庸之辈,但身为天家血统,依照当年的夏家家世来看,也是高攀的好婚事了。
夏宜柔子女双全,地位稳固,夏宜兰只得了一对双生姊妹花,但代郡王待夏宜兰一心一意,从无二心纳妾娶小,也是羡煞旁人。
夏宜柔牵动嘴角,“人一得意就会坏事,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少能耐,过得了我这一关?”
嬷嬷垂首敛目,不吭一声。
夏宜柔对卓安澜痛恨至极,至于当事人卓安澜早已悄悄离开威宁侯府,去往昭阳长公主府 。
她既然是昭阳长公主的义妹,理应到昭阳长公主府拜见谢恩。
“长泰参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卓安澜一袭粉衣,娇俏可爱,双手交叠行了大礼。
元望舒坐在上位,神色间多了几分兴味,“只有你一人来,不见你那好父亲过来,说起来还真是遗憾 。”
卓安澜:“……”这摆明了就是要找威宁侯的茬吧。
卓安澜镇定自若,“此番有劳长公主抬举,方有安澜今日的荣宠。”
仅凭救命之恩就想封为郡主, 这明显是不切实际 。
若不是元望舒据理力争,指不定,长兴帝顶多是给卓安澜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因此,卓安澜待元望舒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看着卓安澜脸上不作伪的感激之色, 元望舒直言不讳:“你是感谢我给你请封郡主,让你在京城不至于被人排挤无视,可以光明正大对威宁侯府打击报复,还是感谢本公主替你隐瞒了威宁侯直到现在只有卓威一个儿子的真相呢?”
这番话问得很不客气,卓安澜一瞬间无言以对。
“长公主,当年我娘出事时,威宁侯和他的爱妾卿卿我我,不顾母亲的死活。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卓安澜这时候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满眼恨意地说道。
卓凡此人本事不大,但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本领那是佼佼者。
她痛恨威宁侯府的无情无义,也深深遗憾着母亲的含恨而亡。她在云城的这五年里,与菡萏依偎而眠的无数个日夜,她都会心底祷告仇人下地狱的愿景。
现在她多了昭阳长公主这个底牌,纵然情况未明,即便长公主喜怒无常,她也会借力打力,把威宁侯府拉入地狱,给母亲陪葬。
“你在云城私下跟着和病老头学医,果真是顾念母亲要报仇的好孩子。你就不怕你继母发现了这个秘密 把你除之而后快吗?”
此话一出 ,卓安澜悚然一惊。
长公主居然查到了她竭力掩盖的秘密 ,这就是所谓的权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