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南疆使者到京城朝贡。
一说起南疆,大盛臣民并不陌生。
原先在前朝只是不起眼的小部落,偏僻荒凉,奈何南疆人天生会用蛊术,当时的南疆圣女也有几分本事,靠着蛊术和所学的中原知识将南疆改天换地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南疆。
因南疆地处大盛边境,且奇虫异草多,早年大盛君臣对南疆是一筹莫展,之后是多亏了镇南王府的横空出世,那些侵扰大盛的南疆人也就不敢再来入侵。
如今南疆使臣来大盛朝贡,满朝文武喜忧参半。
长兴帝年过中旬,威严与日俱增。
御书房内一批元老重臣齐聚一堂,都在商议南疆使臣一事 。
长兴帝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表情淡淡,“诸位爱卿的意思是, 南疆人到京城是居心叵测了?”
“陛下,距离上一次南疆使臣到京朝贡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 镇南王府横扫南疆,大获全胜,南疆只好对大盛称臣纳贡。”内阁首辅方阁老语气间带着些许感慨。
镇南王府是大盛的传奇,也是消失的遗憾。
提及镇南王府,在场众人既怀念,又惋惜。
长兴帝眸光一闪,“先前羲和和朕说过,南疆自二十五年前便元气大伤,无力侵扰,如今使臣来京,分明是试探大盛。”
大盛南疆之间的血海深仇, 从太祖皇帝到长兴帝一朝,历经几十年无法化解。
大盛君臣对南疆未来规划悬而未决,南疆那块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去发兵放纵南疆隔三差五发动叛乱,到时候又是好一桩难事。
发兵了,不说打赢的机会多大,再者,南疆人凶悍难驯,对大盛仇视多年,恐怕是强行拿下南疆,那帮南疆人依旧不肯听从大盛的号令指挥。
这样一块硬骨头,放眼朝中,似乎只有昭阳长公主才有一战之力。
“长公主骁勇善战,若南疆图谋不轨,或许……”不等方阁老说完,马上就有人反对了,“首辅大人,长公主眼下是养伤要紧,哪能劳烦她去南疆?”
话音刚落,有人赞同有人反对,也有的保持沉默。
长兴帝冷眼旁观,大盛朝堂的股肱之臣全都是他即位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高宗朝的大臣悉数颐养天年,致仕辞官。
昭阳长公主无疑是大盛的栋梁之材, 当年她平乱杀宁王、发兵打西域等一系列故事,时至今日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奈何,她是女子,还是一个不安于室暴戾恣雎的女子。
不管是出于对女子掌权摄政的排斥厌恶,又或者是对元望舒个人的不喜戒备,大家三言两语间都热衷于将元望舒打造成一个不近人情的女阎罗的形象。
方阁老对元望舒最是敬服,与御书房内其他看不惯元望舒反对元望舒掌权的几大重臣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对于南疆,朕和长公主自有决议。鸿胪寺官员们照常招待南疆使臣,届时禁军守在驿馆附近。”长兴帝一锤定音,停止了这场争吵。
方阁老拱手作揖,“陛下英明。”
待君臣议事毕,天色已是日暮时分。
方阁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毫不眷恋地走出宫门。
此时,御书房中却多了一个人。
本该养伤的元望舒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并与长兴帝讨论南疆使臣的事情。
“南疆圣女灵薇也会跟着使臣到雍京。”
元望舒看着长兴帝,“陛下,之前我让长泰想法子拿来威宁侯的兵书,兵书里有暗格,我已有了眉目,当年威宁侯确实是勾结了灵薇,进而陷害了楚家。”
南疆圣女灵薇,在南疆也是地位崇高的人物。
南疆历代国君并不问政,由南疆圣女过问处理南疆大事,与之对应的便是南疆国君享有军队的掌控权 。
因此一看,灵薇在南疆自然是呼风唤雨,春风得意。
二十五年前,南疆圣女年芳十八,巧倩盼兮,是南疆最负盛名的一代美人。
“果然是她 。”长兴帝不感意外。
南疆和大盛敌对近百年,对于镇南王府更是恨之入骨。
二十五年前, 镇南王楚铉和镇南王妃隆安大长公主于大火中丧生,死去的同时也有世子楚明与镇南王府上下近一百多个家丁仆人。
那场大火 ,改变了太多太多人的命运 。
若非南疆圣女的精心设计,镇南王府楚家岂会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望舒,我知道你痛恨灵薇, 我也不喜欢她,只是现在南疆大盛关系紧张,北貊长狄蠢蠢欲动, 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长兴帝叹了口气。
隆安大长公主元幼清是他的姑母,当年是一代佳人,与镇南王楚铉的姻缘也是一段佳话。
瞅着元望舒冷若冰霜的面孔,一时之间,长兴帝再多的话也难以吐露 。
“我不会冲动行事,”元望舒似笑非笑,“威宁侯夫人还没有解决,我要静候佳音。”
有关威宁侯夫人夏宜柔,长兴帝不以为意,不过……
长兴帝皱眉,“你认了威宁侯的长女为义妹,此事我看是有点不妥。”
威宁侯府这些年在雍京虽然只是寻常勋贵,但威宁侯卓凡是出了名的爱钻营。
卓安澜回京是为了安排她入东宫,卓姝则是与四皇子搭上线,隐约是往两情相悦的方向走去。
长兴帝自然不会允许威宁侯府继续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元望舒也要一报血仇。
偏偏,元望舒把卓凡的女儿认作义妹,即便这个人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长兴帝潜意识里仍旧不赞同元望舒的做法。
“卓凡不安分,陛下一直以来都想除去威宁侯府,长泰就是这个最佳人选。”元望舒云淡风轻地解释自己的用意,“好歹,她完成了我给她的第一道考验,证明她足以胜任长泰郡主这一身份 。于我而言,她和卓凡不同,是一把上好的刀,指哪打哪。”
此话一出,长兴帝挑眉,“要是卓氏女背叛了你,你该如何?”
“她没有这个机会。”元望舒冷笑,“这年头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全身而退。”
元望舒从来不是容易相信人的性子,更不是一个心善好说话的人,她赠予卓安澜的匕首另有乾坤,真要是卓安澜动了歪心思,她也能第一时间除去她。
——二人萍水相逢,仅凭一纸之薄的血缘关系就想和和睦睦同心同德,无疑是痴人说梦。
驯服一匹狼,还是一匹野性难改的狼 ,自然是要用非常手段。
“我倒是快忘了你的一贯作风。”闻言,长兴帝顿时哑然失笑。
当年攻打西域诸国时,元望舒直截了当把王室成员不论男女老少全都屠杀殆尽,不留活口,活生生把西域诸国打成了大盛疆土的一部分,只是军功簿的一页。
若非如此, 元望舒在民间也不至于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名词。
“陛下,皇后殿下求见。”
今日是御书房太监总管李公公当值,元望舒和长兴帝正在议事,向来是叫退左右,这会儿李公公疾步而至,入殿禀报, 自是有人求见。
长兴帝脸色有点不快,而一边的元望舒十分有眼色地福了福身便潇洒离身,也不等长兴帝首肯。
长兴帝见状,挥了挥手,“让皇后先回宫去,朕待会去看他。”
“是,陛下。”李公公把长兴帝的话原封不动告知林皇后。
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是宫内的故事。
夜间,宫内设宴款待南疆使者,京城五品及以上大官员携女眷入宫赴宴。
长兴帝的母后即章懿皇后已在长兴帝践祚五年后崩逝,太皇太后亦驾鹤西归,放眼整个皇宫,除去长兴帝和林皇后这些妃嫔外,高宗朝的老人早已不在了。
元望舒身穿一袭黑红打底的牡丹绣银丝长袍,芳兰竟体,浮翠流丹。
卓安澜回京不久,又被封为郡主,她无意过于高调招人眼红,于是特意挑选了一身浅绿色的对襟襦裙,流云髻上金步摇华贵大气,宛如夏日青荷,眉清目秀。
元望舒上下端详着卓安澜一眼后,直接道:“这次宫宴不会那么太平,自己好自为之。”
卓安澜莞尔一笑,“那就看这出好戏唱得是否合您心意了。”
“你和威宁侯许久不见,本公主无意阻拦你与威宁侯共叙父女天伦。”元望舒唇边含笑,却眸光幽深,“别让我失望。”
“是,长公主。”
卓安澜言笑晏晏,与元望舒共同踏入大殿。
果不其然, 不少人都对她们投以好奇的目光,有好有坏,不过元望舒卓安澜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寻回各自的位置落座。
今日是南疆使臣入京的特殊日子,长兴帝林皇后早早到了席位上,静候南疆使臣的到来。
“还真是不巧了,刚刚圣女说要送给大盛皇帝一份厚礼,我等便迟来了,还望大盛皇帝见谅。”
元望舒的席位离长兴帝林皇后不远,她敏锐察觉到长兴帝的不悦,以及在场群臣的愤怒。
元望舒垂眸,唱戏人来齐了 ,这场戏——由她主导。
“大长老和圣女有心了。”长兴帝淡淡道,面上不露怒色。
南疆使臣人数颇多,为首的便是南疆圣女灵薇与大长老多木多。
多木多沉稳老健,灵薇灵动狡黠,偏偏她们来者不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