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家老宅回来的第二天，林晚晴便将自己重新投入了工作。
铂悦府的豪宅生活与她无关，那里只是一个冰冷的住所。只有回到充满颜料和书香的美术馆，触摸着那些承载着灵魂的画作，她才感觉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馆长看到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晚晴，好消息！陆氏集团的第一笔赞助款已经到账了！而且，他们主动帮我们联系了几个非常重要的媒体资源！”
林晚晴正在整理画作的手微微一顿，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陆寒川的效率果然惊人，他确实履行了契约。
“那太好了，馆长。我们‘新生代’项目的首次展览，可以立刻提上日程了。”她压下心头的异样，专注于工作。
“没错！”馆长兴奋地说，“而且有个意外之喜，‘繁星艺术中心’愿意把他们最好的A号展厅借给我们使用一个月！”
繁星艺术中心？林晚晴有些惊讶。那是本市最顶尖的商业艺术展馆之一，租金高昂，以往他们这样的小美术馆根本不敢想象。
这……也是陆寒川的手笔吗？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关照”她，还是仅仅为了确保陆太太参与的项目不能太“掉价”？
无论原因如何，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晴几乎住在了繁星艺术中心。从展陈设计、灯光调试、展品运输到宣传文案，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她带来的团队人手有限，很多体力活她也挽起袖子一起干，完全看不出半点“陆太太”的娇气。
她指挥着工人悬挂巨幅画作时专注的侧脸，她趴在梯子上调整射灯角度时认真的眼神，都落在偶尔前来“视察”进度的陆寒川眼里。
他通常只是远远地看着，从不打扰。他看到她与工人沟通时的平和坚定，看到她对灯光细节的苛刻要求，看到她在面对一个难以固定的抽象雕塑时，不是发脾气，而是冷静地寻找解决方案。
这个女人，和他认知里那些只知道购物、下午茶和派对的富家女，或者那些一心想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完全不同。她像一株野生植物，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顽强而充满生命力地生长着。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丝陌生而新奇的触动。
布展最后一天，林晚晴正和团队成员做最后的检查，一个不速之客到访。
苏曼妮在一群助理和经纪人的簇拥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如同女王巡街般走了进来。她今天来繁星是为自己代言的某个奢侈品站台，听闻陆氏赞助的项目在这里布展，特意过来“看看”。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阵仗，原来是林策展人。”苏曼妮摘下墨镜，目光挑剔地扫过展厅，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麻雀飞上枝头，果然是不一样了，都能用得起繁星A厅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嗯，‘作品’，配不配得上这么好的场地？”
她刻意在“作品”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暗示着这些画作的低劣。
林晚晴团队的成员们脸上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林晚晴放下手中的清单，转过身，脸上是职业化的平静：“苏小姐，艺术作品的价值见仁见智。这个展厅，是我们项目组凭借企划案堂堂正正申请来的，用来展示我们认为有潜力、有价值的艺术。如果您是来参观的，我们欢迎；如果是来发表个人见解的，请自重。”
她不卑不亢，直接将对方个人的刁难，拔高到了对艺术和流程的尊重层面。
苏曼妮被噎了一下，美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她走到一幅色彩大胆、构图狂放的油画前，那是朵朵所在的“青鸟画室”一个孩子的作品。
“这也叫画？”她嗤笑一声，伸出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几乎要碰到画布，“乱七八糟的涂鸦，放在这里真是拉低了整个艺术中心的格调……”
“别碰！”
林晚晴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挡在了画作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苏小姐，展品禁止触摸，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另外，请尊重每一位创作者的心血。您或许看不懂，但这不代表它没有价值。”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力量。
苏曼妮没想到她敢这么直接地顶撞自己，气得脸色发白：“林晚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靠手段上位的……”
“苏小姐。”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苏曼妮即将出口的污言秽语。
众人回头，只见陆寒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展厅入口处，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先是落在将林晚晴护在身后的、那幅色彩绚烂的油画上，停留了足足两秒，然后才转向脸色骤变的苏曼妮。
“繁星艺术中心，陆氏是最大股东。”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我认为，能发掘和展示不被主流注意却充满生命力的艺术，正是它格调的体现。苏小姐是对我的眼光，有什么意见吗？”
他直接将个人喜好，上升到了资本决策的层面。
苏曼妮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可以在林晚晴面前耀武扬威，但在陆寒川面前，她不敢。
“寒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试图解释。
陆寒川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林晚晴，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冰冷：“布置得怎么样了？”
林晚晴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基本就绪，明天可以准时开幕。”
“嗯。”陆寒川应了一声，然后对身后的助理吩咐：“通知下去，以后与苏小姐相关的商业活动，陆氏旗下所有场馆，重新评估合作可能性。”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曼妮。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寒川，眼中充满了震惊、委屈和怨恨，最终在助理的催促下，狼狈地离开了展厅。
闹剧收场，展厅里恢复了安静。
团队成员们看着陆寒川，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林晚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心情复杂。他刚才，是在为她出头？是为了维护陆氏的投资，还是……
“谢谢。”她低声说。无论如何，他解了她的围。
陆寒川垂眸看着她，注意到她额角因为忙碌而沁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林晚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顿在半空，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陆寒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插进西裤口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明天开幕式，我会到场。”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冷硬。
林晚晴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却有些失序。刚才他伸手的瞬间，她竟然……有一丝慌乱。
而走出展厅的陆寒川，坐进车里，看着自己刚才差点碰到她的那只手，微微蹙眉。
他刚才，怎么会做出那种下意识的动作？
这个女人，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扰乱他固有的节奏。
这场契约婚姻，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