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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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病号服?”

五菱宏光里,刚刚还因暴富而燥热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温度。

他刚从“亿万富翁体验卡”作废的悲愤中缓过来,又被陈义这三个字砸得两眼发直。

“义哥,咱……咱们是去抬棺的,不是去演戏的。”

“穿那玩意儿……晦气!”

陈义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情绪。

“有那只红鞋晦气?”

胖三的胖脸一抽,立刻闭上了嘴。

“大牛。”陈义不再理他,继续吩咐。

“寿衣店你知道去哪家,跟老板说,要八套,里里外外,从头到脚。”

“布料用最好的,但样子要做成第一精神病院的蓝白条纹款。”

“最要紧的,”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在每件上衣的内衬,心脏的位置,用金线给我绣一头麒麟。”

“绣麒麟?”大牛那双厚实的手掌,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麒麟踏八宝,镇的是邪魔歪道。”

陈义的声音不大。

“那地方阴气太重,没点阳物镇着,咱们的魂儿还没进门,就得被吹散了。”

“我明白了。”大牛点了下头。

“猴子,你跟老七,跟大牛一起去。黑狗血、墨斗线、五帝钱、公鸡冠,分头找,别在一个地方买齐,动静小点。”

“好。”猴子应得干脆利落。

陈义最后看向胖三。

“你的任务最重。”

胖三一挺肥硕的胸膛,脸上写满了悲壮。

“义哥你放心,上刀山下火海,我胖三要是皱一下眉头……”

“行了。”陈义打断他的豪言壮语,“我要你打听的,不是那医院闹不闹鬼。”

“我要你问问你那个‘表舅的邻居的儿子的同学’,那医院里,最近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女病人。”

“什么样儿的?”

“年纪不大,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发呆,或者哼些谁也听不懂的小调子。”

陈义顿了顿,补充了最致命的一句。

“还有,她是不是……光着一只脚。”

……

日头西斜,给破败的义字堂镀上了一层摇摇欲坠的金边。

大牛和猴子他们最先回来。

院子里顿时多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陈年铜钱的土腥气,东西都用黑布包着,分门别类地放在堂屋的角落。

紧接着,寿衣店的老板亲自开着一辆小电驴,送来一个长条木箱。

老板是个干瘦老头,放下箱子,收了钱,全程没敢多看陈义他们一眼,更没问这几位壮汉定做八套绣金线的“病号服”是要干嘛,骑上车一溜烟就跑了。

天,快擦黑的时候,胖三才回来。

他不是走进来的,是滚进来的。

那辆五菱宏光一个急刹,以一个漂移甩尾的姿态,停在院门口。

车门一开,胖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二百多斤的体重愣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

他一头扎进院子,扶着门框,脸色白得像纸,上气不接下气。

“义……义哥……我……我操……”

“喝口水,慢慢说。”陈义递过去一碗凉茶。

胖三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这才喘匀了气。

他抹了把嘴,眼神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打听到了!”

“全……全都让你说着了!”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胖三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我那哥们儿,就在精神病院的后勤部。我请他搓了一顿,酒喝到一半,我就把话递过去了。”

胖三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院里的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他说,那医院,邪门得很!”

“第一精神病院,分三个区。一号楼二号楼是普通病区,最里面,还有个三号楼。”

“那楼,常年锁着。”

“那就是五十年前烧成白地的‘静心殿’原址上,后来重建的。建成以后,怪事就没断过。住进去的病人,没一个能活过半年的,不是半夜自己跳楼,就是用脑袋活活撞死在墙上。后来就彻底封了,连门都用红砖砌死了。”

猴子听得牙都在打颤。

“那……那不是跟咱们没关系了?反正也进不去。”

“有关系!”胖三一拍大腿,肥肉乱颤,“关系大了去了!”

“大概一个礼拜前,半夜下大雨,巡逻的保安在三号楼那堵墙下面,发现了一个姑娘。”

“也就二十出头,身上就穿了件红得滴血的睡裙,浑身湿透了,冻得发抖,问她什么都不说,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

胖三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我那哥们儿说,最邪门的是,那姑娘被送到病房,护士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点泥都没有,唯独……”

“唯独左脚光着,脚底板上,却沾着一小块怎么也擦不掉的,暗红色的湿泥。”

屋里,彻底没了声音。

只有大牛沉重的呼吸声。

“她现在人呢?”陈义问,声音静得可怕。

“被当成来路不明的重度臆想症患者,单独关在二号楼最角落的‘特护病房’。”

“那病房的窗户,正对着被封死的三号楼。”胖三的脸上肥肉一抖。

“我问我那哥们儿,那姑娘平时都干嘛。”

“他说,那姑娘从来不跟人说话,一天到晚就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那栋死楼发呆。有时候,半夜里,会轻轻哼歌。”

“哼的什么?”

“听不清,咿咿呀呀的,像……像电视里唱戏的。”

胖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义哥,最要命的我还没说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那哥们儿临走,偷偷告诉我。那个特护病房,之前也关过一个病人,是个疯了的历史教授,天天念叨什么‘黑琉璃,冷宫怨’,没过几天,就死了。”

“死的时候,整个人缩在墙角,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法医检查,说他心脏破了,是被一种极细尖的东西,从里面给刺穿的。”

胖三的目光,飘向桌上那个黄纸包,脸上的血色褪尽。

“那只红鞋鞋面上,绣的是什么?”

金丝鸳鸯。

鸳鸯的眼睛,黑得像两个针尖。

“他妈的!”一个兄弟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巨响。

“这活儿没法干了!这鬼娘们是冲着咱们心脏来的!”

“是啊义哥,钱咱们不要了行不行?把那鞋给她送回去,咱们不掺和了!”

“怎么送?扔她脸上吗?人家现在是精神病人,受国家法律保护!”

兄弟们彻底乱了阵脚,刚用两亿现金建立起来的豪情,被这个诡异的故事彻底击得粉碎。

“都给我坐下。”

陈义的声音不大,叫停了所有喧嚣。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长条木箱前,伸手掀开了盖子。

八套崭新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整整齐齐地叠在里面。

布料厚实,针脚细密,乍一看,和真的没什么两样。

陈义拿起最上面的一套,翻开内衬。

左胸心脏的位置,一头用璀璨金线绣成的麒麟,正昂首怒目,脚踏祥云,栩栩如生。

那金光在昏暗的堂屋里流转,竟带着一股神圣威严的阳刚之气。

“义字堂的规矩,欠债要还。”

陈义将那套衣服扔给胖三。

“她把鞋送上门,是为‘过阴’,这是欠了咱们的。”

“咱们收了鞋,镇了她,答应要办她的事,这是咱们欠她的。”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兄弟。

“这阴阳账,总得有人去平。”

“今晚,午夜十二点,阴气最盛,也是医院守备最松的时候。”

陈义拿起一件又一件病号服,分发到每个兄弟手上,动作沉稳。

“都换上。”

“咱们去查房。”

胖三拿着那套绣着金麒麟的病号服,布料入手冰凉,他哭丧着脸:“义哥,查房?查谁的房?咱们这是去送死啊!”

陈义走到堂屋中央,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黄纸包。

他没有回答胖三,只是对着空气,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出了后半句话。

“把这只鞋,还给她。”

“送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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