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马场的喧嚣。
Amy捂着左脸痛苦地蜷缩在地,指缝间可见迅速泛起的红肿与水泡。
“哎呀!这、这是怎么说的!”
艾雅君手中的茶具哐当落地,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快!快叫医生!”
她快步上前,看似关切地扶住Amy的肩膀,指尖却暗中发力,制止了Amy因疼痛而挣扎的动作。
“好孩子,忍一忍,医生马上就来。”
艾雅君俯身在Amy耳边低语,语气依然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这炭火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说是吧,Amy?”
Amy疼得冷汗直流,却在触及艾雅君目光的瞬间打了个寒颤,咬着唇不敢再出声。
“三妈!妈咪让我问问您带了什么好茶来?”
天真烂漫的陆延玥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蹦蹦跳跳地走近,却在看到地上痛苦蜷缩的Amy时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
她立即露出焦急的神色,忙吩咐侍从:
“还愣着做什么?快送Amy去医院!”
说着便主动上前搀扶,”我陪你去医院,别怕。”
陆延玥懵懂地扶着Amy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艾雅君说:
“三妈,我去去就回,您别担心。”
几个侍从手忙脚乱地抬起Amy。
艾雅君轻轻整理着衣袖,对即将被抬走的Amy柔声嘱咐:
“好好养伤,婚礼前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特意加重了婚礼二字,看着Amy瞬间煞白的脸色,满意地抿了抿唇。
“真是飞来横祸。”
陆延宁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冷眼看着这一幕。
“希望不会耽误工作才好。毕竟,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母女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怎么回事?”
陆延姝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准备离开,路过时听到动静。
艾雅君立即转身,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自责与后怕:
“都怪我,非要在这个时候煮茶。炭火跳了一下,就……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说着,拿起手帕擦拭眼角,声音哽咽:
“眼看就要办婚礼了,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陆延姝的目光在艾雅君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炭炉,最终落在远处被抬走的Amy身上。
“既然受了伤,就让她好好休息。”
她语气平淡,”公关部的事,暂时交给副手。”
“是,是,都听你安排。”
艾雅君连连点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待陆延姝转身离开,艾雅君才缓缓直起身。
她示意侍从收拾炭炉,自己则重新坐回茶席前,姿态优雅地端起一杯新沏的茶。
屋外,Amy捂住半张脸,指缝间迅速红肿起来,眼看着水泡鼓起。
她被懵懂无知的陆延玥搀扶着,这个半张脸已惨不忍睹的准新娘,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Amy被人半扶半架着带离偏厅,经过廊道一面装饰镜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发出更凄厉的呜咽。
镜子里那张脸,半边红肿不堪,布满骇人的水泡,与另外半边依旧娇好的容颜形成恐怖对比。
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婚纱是意大利定制的Vera Wang,妆发团队请的是最顶尖的,一切都要求完美……
可现在,全毁了!
屋内。
炭火的余温还在空气中扭曲,檀香与皮肉焦糊的气味诡异混合。
艾雅君闭着眼,指尖一颗颗捻过佛珠,唇间低诵着阿弥陀佛。
她的大女儿陆延慧抱着还在抽噎的儿子走进来,脸上余怒未消,语气刻薄:
“妈,你还有心思念佛?那个陆长笙,简直毫无教养!当着父亲的面都敢这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张狂!”
艾雅君缓缓睁眼,目光先落在跟在女儿身后、缩着脖子的大女婿身上,对他这副畏缩样子颇为不满意,嘴上却道:
“你怎么跟过来了?不去父亲跟前陪着?”
大女婿脸色一白,支支吾吾。
他被长风娱乐爆出的丑闻牵连累及自身,此刻哪敢往赌王跟前凑。
陆延慧没好气地抱怨:
“他现在哪敢露面?都怪那家长风娱乐!神神秘秘的,连背后老板是谁都查不到,专跟我们作对!要是能把这公司搞垮就好了!”
艾雅君神色不动,只淡淡道:”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妈,你知道现在谁在给长风娱乐撑腰吗?”
陆延慧压低声音,”我好不容易从娱耀传媒的千金那儿打听到,除了明面上萧伯年的注资,背后撑腰的,是霍沉舟!”
艾雅君捻着佛珠的手骤然一顿。
霍家。
盘根错节近百年的财富与权势已足够骇人,更别提那个霍沉舟。
——短短三年,不动声色地将三个能力出众的哥哥逐一逼出权力中心。
自己稳坐掌舵人之位,其手段之深,心思之狠,远超常人想象。
但艾雅君能从一个小小的护工,一步步爬到今天坐拥数百亿身家的三姨太位置,靠的从来不是运气。
她心思缜密,隐忍狠辣,最擅长在不动声色间借刀杀人,于温婉谦和的外表下,藏着能绞碎一切的蛇蝎心肠。
她沉默片刻,对身后的秘书微微颔首。
秘书立刻会意,取出一只薄薄的牛皮纸袋递到陆延慧面前。
陆延慧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全是陆长笙与不同男子会面、谈笑的模样,拍摄角度刁钻,显得关系暧昧。
“这是……”
陆延慧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好啊!刚嫁进霍家就被爆出和前几任藕断丝连,我们陆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霍家那位新媳妇的名声,也算是臭了!”
艾雅君却缓缓摇头,语气依旧温和,内容却淬着毒:
“年轻人,婚前谈几个朋友不是很正常么?可如果……是婚后仍与三位前男友同时保持不正当关系,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陆延慧瞬间明了,兴奋得指尖发颤:
“我懂了,妈!我这就想办法,把这些密报送到娱耀传媒手里!”
“这娱耀传媒是业内老牌巨头,正与长风娱乐针锋相对。”
艾雅君重新闭上眼,捻动佛珠,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炭火的余烬早已冷却,偏厅里只剩下檀香幽微的气息,以及,无声蔓延的致命算计。
廊道另一端,赛马的喧嚣隐约传来,掩盖了这场刚刚发起的、不见硝烟的战争。
步步惊心,不过刚刚开始。
马场二楼贵宾室内,香槟杯碰撞出清脆声响。
雪茄的淡蓝烟雾与香槟气泡交织升腾。
陆氏马场开业,港岛半壁财阀齐聚——房地产起家富商萧伯年指间夹着哈瓦那雪茄,与身旁的银行家贾氏父子正低声交谈。
金融段家长女段方婉端着库克安邦内黑钻香槟,与身旁人低语着美联储动向。
港岛顶级富豪霍震寰携夫人邱明薇莅临。
霍震寰年近六旬,眉宇间不怒自威;续弦夫人邱明薇颈间那串帝王绿翡翠珠链在水晶灯下流转着沉静的光。
萧伯年端着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视线掠过跑道落在远处:
“听说霍二爷你刚拿下澳门那块地皮?”
霍震寰接过雪茄,管家躬身点燃。
“小生意。”他吐出一口烟圈,”比不上萧生你在欧洲的布局。”
邱明薇已朝陆长笙走去。
浅金色Dior套装,腕表镶着七克拉黄钻,笑容却比钻石更冷:
“长笙,上周请你饮茶怎么没来?沉舟忙事业,你该多陪陪我们老人家,做霍家媳妇,规矩总要学的。”
字字关切,句句训诫。
陆长笙垂眸,异常温顺:”婆婆说的是。”
“明薇,长笙要打理基金会。”
霍震寰忽然开口,目光仍与萧伯年对视,”年轻人总有自己的事。”
邱明薇笑容僵了瞬,随即亲切地拍拍陆长笙的手:
“也是,如今陆家二房就你个小辈了。”
这话说得轻柔,却让轮椅上的陆世堃抬起眼皮。
陆长笙这般顺从,只因邱明薇只敢暗讽,不敢真如何
——陆长笙是二房唯一血脉,陆延姝再强终究是女儿身,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且年过四十无子嗣。
陆长笙,是二房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霍崇岳淡淡瞥了妻子一眼:”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
邱明薇立刻笑着转向轮椅上的陆世堃:
“世堃您看,长笙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沉舟能娶到她,是我们霍家的福气。”
赌王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马场响起预备铃。
众人移步观景台,纯血马匹正进行亮相圈展示。
霍震寰与陆世堃并肩而行,檀香木手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回响。
“那匹北极星不错。”霍震寰忽然说。
萧伯年凑近笑道:”霍生好眼光,这匹马父亲是澳洲冠军种马。”
“马是好马。”
霍震寰用雪茄指向跑道。
“不过练马师更重要。听说陆生最近在谈南非那个铂金矿?”
陆世堃浑浊的眼睛闪过精光:”霍生有兴趣?”
“我们霍家做矿起家,这种好项目自然不能错过。”
他俯身靠近轮椅,”不如组个财团?你六我四,顺便把段家也拉进来。”
陆世堃没接话,侧身接过侍者递来的威士忌,状似随意:
“听说新界北那块地,政府下半年要招标。”
霍震寰手指轻敲轮椅扶手:
“地是不错,就是配套麻烦。填海批文,听说卡在环评了。”
“环评嘛,”陆世堃抿了口酒,”找对的人,总能疏通。”
一旁作陪的萧伯年适时插话,笑容可掬:
“若有意合作,我们萧氏在基建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千万名表,试图在这千亿级别的对话中分一杯羹。
霍震寰不置可否,陆世堃已转向马场:”看马吧。”
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枣红马如火焰般掠过草坪。
男人们举着望远镜,嘴里谈论着血统与配种,暗地里已敲定千亿生意,女人们则作陪寒暄。
陆长笙安静站在边缘,目光掠过谈笑风生的众人,最后落在入口处。
——霍沉舟刚到场,正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侍者,视线与她短暂交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