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想象中的质问，更没有哭泣，除了脸色苍白外，她和原来一般无二。
甚至还咧开嘴笑了一下。
沈砚很慌，伸手去抓她：“宋时序，对不……”
“沈先生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抬头看向他，这一次没有任何的躲闪：“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这种女人会一声不吭的偷偷生下你的孩子吗？”
“我没有……”
“你今天来，不就是想确定，安安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不是。”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正值午饭时间，老小区隔音不好，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厨房的炒菜声，小孩子的吵闹，甚至还有电视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的蝉鸣，隔着半开的窗户传来。
可越是吵闹，衬的两人之间愈发安静的诡异。
沈砚脚步停在一米开外，垂眸：“安安既然不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见她？”
“就因为她不是你的孩子，我才要阻止你见她！”
宋时序压下砰砰作响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的歇斯底里，可说出的话依旧带着一丝颤抖。
“对，那一晚我们是睡了，可这不代表我会怀孕，就算是怀孕，我也不会为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生孩子。”
“沈砚，你听懂了吗？”
时隔三年，她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满嘴苦涩。
面前的男人沉默着的看着她，目光沉沉犹如实质。
明明不强势，可宋时序却莫名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感，这感觉由心脏处传来，随着血液涌向四肢。
两人之间的空气几近窒息。
过了好一会，她才又开口：“你走吧。”
沈砚没动：“让我见一见安安。”
“安安不是你的孩子，我不认为让她见到你是正确的选择。”
她突然上前，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想要把他扯离自己的家：“你走，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可男人稳如磐石，任凭她怎么扯怎么拽都不动分毫。
被误解被耻笑时都忍下的泪意，却在此时无法控制的汹涌而上。
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沈砚看着她迅速红成一片的眼眶，只觉得握着他手腕的手冰凉彻骨，还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意。
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狠狠将他的心高高揪起。
算了。
他想。
放松力道任她扯着走到门前，门一开，他被用力推了出去。
他站定身体，回头看她：“我还会再来。”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屋内。
宋时序背靠着木门，直到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她才脱力的滑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间。
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呜咽声。
忍了许久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
之后的几天，宋时序带着安安，借住在鹿眠眠的公寓里，没敢再回晟泰花园。
她总觉得，沈砚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到了看诊的前一天傍晚，她回家去拿东西。
屋子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她从卧室里翻找出安安的证件和所有病历，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要离开时，无意间瞥见书柜里露出一角的画册。
她迟疑了下，放下东西走过去。
她靠坐在书柜边，将册子抽出来放在腿上，小心翻开。
册子很大，前面大多是她随手的涂鸦和随笔，直到画面出现一个人物素描。
夏季的林荫大道上，穿着校服的男生单肩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有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小节白色的耳机。
另一页，他正坐在教室里，单手支颐，微垂眸看着桌上的书，有阳光透窗而过，落在他白色衬衫上。
再一页……
厚厚的一本册子，全部都是他的背影，或坐或站，或动或静。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只有背影的男生转过身来。
灰色的铅笔线条，小心翼翼的勾勒着他的轮廓，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张脸一点一点描摹出来，最后完整的跃在纸上。
沈砚。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描绘着那双锋锐的眉眼，一滴泪砸下来，“吧嗒”一声。
我拼尽全力，才把“喜欢你”这件事，变成我一个人的秘密。
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鹿眠眠发来信息询问，她才合上画册，起身离开。
而此时的沈砚，刚刚踏进沈家老宅的大门。
他来的有些晚，大家都已经在等了。
沈家存在近百年，祖上有众多规矩流传下来，被沈家嫡系这一脉严格遵守，直到今天。
就比如每逢初八，是沈家聚餐的日子。
他们所有人都要在八点前，回到老宅，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所以当他踩着八点的钟声迈进饭厅时，沈老爷子的脸色已经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沈墨坐在父亲的右手边，看到他进来，忍不住冲爷爷的方向努努嘴，然后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砚看到了，却不以为意，将脱下来的外套递到佣人手上，坐到唯一的空位上，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八点整，爷爷，我没迟到。”
沈伯鸿哼了声，语气甚是不悦。
坐在妈妈身边的沈明珠缩缩脖子，替自家大哥在心里点了一炷香。
桌上的二伯打圆场：“阿砚来了就好，大哥，开饭吧。”
说罢招招手，端着盘子的佣人们鱼贯而入，将精美的饭菜一一摆在硕大的圆桌上。
饭香袅袅传来，沈明珠饿了，眼巴巴看着面前的红烧排骨咽口水。
可是爷爷没说话，她不敢伸手。
“为什么来晚了？”
苍老却不失犀利的声音在饭厅响起，所有人都放缓呼吸，只有沈砚还是那个样子，伸手摆弄了下筷子回答：“路上堵车，没算好时间。”
“这是理由吗？”
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砚：“不是。”
“饭后去祠堂，跪满一个小时。”
“知道了爷爷。”沈砚恭敬的应下。
沈砚的妈妈顾琇刚想说什么，被丈夫沈南山压下，冲她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替儿子求情，不啻于是火上浇油，那可就不是跪一个小时那么简单了。
倒是沈砚没什么表情，好像要去跪祠堂的不是他一样。
饭桌上气氛不算好，沈砚只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桌布上的花纹，心里转悠着该怎么去见安安一面。
冷不丁的听到身旁的爷爷问话：
“最近和夏家那姑娘相处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