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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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15章 你救我的那天,我也在救你

谁给了你权利修改我的病历?

这句话像一枚钉子,狠狠楔进走廊的寂静里。

空气凝滞,连远处电梯的提示音都仿佛被掐住了喉咙。

傅砚辞站在原地,白大褂的衣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阳光斜切过他冷峻的轮廓。

他没有动怒,也没有辩解,只是抬眸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是早已洞悉了她所有挣扎与倔强。

“我没有修改,只是让真实被看见。”

他抽出一份密封信封递向她,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你的肩胛韧带撕裂三级,若不进行专业康复训练,三个月内二次损伤概率超过七成。这是物理治疗中心的绿色直通凭证,无需排队,直接对接顶级康复团队。”

苏晚没接。

她的手指蜷在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盯着他,声音发颤:“那你为什么要留下那条备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会以为我疯了!以为我不稳定!一个‘有精神问题’的设计师,谁敢用?”

傅砚辞静静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那条备注不是我加的。”他嗓音低而缓,“是王振国写的。但我留它十分钟,是因为——如果立刻删除,反而会引起行政复核倒查。而现在,它已被正式归档为‘误录’,并附上监控视频佐证:你在执行紧急公共安全维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下次冒雨修屋顶前,至少打个电话给能帮你的人。”

世界仿佛骤然失声。

苏晚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像被砂纸磨过喉咙。

她本以为自己会恨他,恨他的冷静、他的掌控、他那种俯视众生的姿态。

可此刻,那种被看穿、被守护、又被逼到无处可逃的感觉,竟比恨更尖锐,更深沉。

她终于伸手接过信封,指尖微微发颤。

转身离去时,阳光正穿过玻璃幕墙,洒在他雪白的衣摆上,光影斑驳,像一场无声的审判。

她忽然明白——

这个男人从未试图控制她,可他早已悄然布下一张网,不动声色,护她周全。

而她,正站在网中央,进退两难。

那天夜里,她回到桥下那间不足三十平的阁楼,将信封放在桌上,久久未拆。

窗外风声呼啸,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

雨水顺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滴落,在搪瓷盆里敲出断续的节奏。

她缓缓打开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页,提笔写下五个字:

《破碎与重构》

然后,开始列清单。

断裂的轨道、烧毁的灯罩、报废的投影仪齿轮……她要收集所有被丢弃的舞台残骸。

因为有些东西,唯有彻底碎过,才能重新拼出光。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像一头沉默的野兽,在城市的废墟中穿行。

白天去废弃剧场拆卸零件,晚上焊接组装,整座装置逐渐成型——扭曲的金属骨架托起七盏残破的手术灯模型,灯光从内部穿透裂痕,投射出流动的影子,如同心跳复苏的轨迹。

巴黎双年展的主题是“重生不在终点”,而她的作品,正是对这句话最锋利的诠释。

某个深夜,她正在焊接最后一段主支架。

焊枪喷出蓝色火焰,灼热的金属液滴四溅。

右手突然一阵剧痛,肌肉失控般松脱,焊枪砸下,正中脚背。

“啊——”

她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脚背迅速红肿,皮肤泛起水泡。

疼痛让她想起医院那句冰冷的诊断:“禁止高空作业,禁止重体力劳动。”

她冷笑一声,咬牙捡起焊枪,继续工作。

血混着汗水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痕。

她不想停,也不能停。

这不仅是展览,是她向全世界宣告:我不是苏家养出来的一个符号,我是苏晚,一个靠双手和灵魂活着的人。

门铃响了。

突兀,坚决,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

她皱眉抬头,透过猫眼看去——傅砚辞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医药箱,领带微松,眼底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刀。

“听说你在做一件会把自己累死的作品。”他说。

不等她回应,他已推门而入。

她想拦,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眼疾手快扶住她,蹲下查看脚背灼伤,动作熟练地消毒、冰敷、包扎。

整个过程一句话没多说,只有药水擦拭伤口时细微的嘶声。

“我不需要同情。”她别开脸,声音沙哑。

他抬头,眼神清冷却不容置疑:“我不是来同情你。我是来问——为什么要在一幅装置里放七个不同角度的手术灯模型?”

她怔住。

那是她潜意识里刻下的画面:雨夜那盏照亮她的无影灯,以及后来反复梦见的、他低头凝视她的神情。

七种光的角度,七次心跳的节奏,七回她在梦中惊醒时,看见的那张脸。

她别过脸:“艺术家有权保留秘密。”

他没追问,反而从公文包取出一台微型投影仪,连接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画面是一台正在进行的心脏移植手术。

主刀医生戴着口罩,双手稳定如机器,每一个动作精准到毫厘。

背景音乐缓缓流淌——是肖邦的《夜曲》。

苏晚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首?”

傅砚辞看着她,目光深邃:“你发烧时哼过三次。人在脆弱时唱的歌,才是真正的名字。”

他按下播放键,镜头继续推进:术后患者家属跪地感谢,他扶起对方,转身即刻投入下一台手术。

画面最后扫过休息室角落——那里挂着一件叠得整齐的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素描纸,纸上隐约可见一个女子低头焊接的身影。

无需修改

晚上,窗外的风终于停了,雨也停了,城市在一片湿漉漉的寂静中缓缓喘息。

阁楼里只剩下笔记本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在苏晚怔愣的瞳孔里,像一场未熄灭的火。

傅砚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视频播放到最后——那张泛黄的照片定格在屏幕上:废墟前的小男孩,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烧焦变形的提琴盒。

字条上的笔迹稚嫩却坚定:“妈妈说,只要还能听见声音,就不算彻底失去。”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苏晚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手术时要听肖邦的《夜曲》,为什么他的办公室里总是放着一把修复过的旧小提琴,为什么他在深夜查房时,总会多留意几眼那些烧伤患者的病房。

原来那个清冷如雪、行走在生死边缘的男人,也曾在童年被火焰吞噬。

他的光,并非天生就有,而是从灰烬中一点点挖掘出来的。

“你说我在救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入夜色,“其实那天晚上,是你让我相信——有些人竭尽全力,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让某个地方亮起来。”

苏晚喉咙一紧,想反驳,却发现所有坚硬的外壳都在无声地瓦解。

她曾以为自己是独自对抗世界的疯子,可此刻才惊觉,原来有人和她一样,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执拗地守护着心中那束摇曳的光。

她望着他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命运既荒谬又温柔。

他们本应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个在手术台上缝合心脏,一个在废墟中焊接梦想。

可偏偏就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冒死抢修舞台电路,他恰好值夜班路过,抬头看见她站在漏电的钢架上,浑身湿透却仍死死护住主控箱。

那一瞬,他冲进雨中喊她的名字,而她回头的一眼,竟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不能让她倒下”的冲动。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怜悯,是共鸣。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里最后一丝灯光。

房间里陷入昏暗,唯有晨曦正悄然爬上窗棂,像一层薄薄的金纱,覆盖在她摊开的速写本上。

她缓缓翻开新的一页,铅笔轻轻触碰纸面,线条如呼吸般流动。

两个背影渐渐成型——一个穿着白大褂走向手术室的长廊,一个抱着设计稿穿过剧院的暗道。

他们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却被一道斜切而下的光连接在一起,如同命运最初的交汇。

她凝视了许久,提笔写下标题:《互为光源》。

笔尖停顿,心口涌起一阵陌生的悸动。

这不是一件作品的名字,更像是某种誓言的雏形,藏在光影与金属之间,沉默却炽热。

她合上速写本,小心翼翼地将那页草图塞进夹层,仿佛藏起一颗不该轻易示人的心跳。

可躺下后,双眼却始终无法闭合。

黑暗中,她默默地解锁手机,手指滑动,调出一张尘封已久的截图——那是她偶然在医院系统测试时截下的CT权限界面,编号清晰可查,归属人姓名赫然写着“傅砚辞”。

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久到晨光已铺满床沿,照亮了她眼中翻涌的疑云和预感。

有些真相,似乎正随着这缕光,缓缓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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