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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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进城?干什么?”

谢野从一堆缠绕的铜线圈里抬起头,沾着机油的手指在裤子上随意擦了擦。他的眼神有些疑惑,这个女人刚把工作的事情搞定,怎么又要折腾?

“给你爷爷买药。顺便,办点正事。”林婉的目光落在他脚边那堆废旧电机上,语气笃定。

谢野的眉头动了动。爷爷的药确实快吃完了,黑市上那种进口药,只有县城最大的那个黑市才有,而且不是每天都有。

“行。”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明天一早走。”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出发了。谢野依然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只是这一次,后座上坐着的是林婉。

林婉侧身坐在后座上,一手扶着谢野的腰,一手提着一个装着干粮和水的布包。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起她的发梢,也吹乱了她心里那一池春水。男人的腰很硬,像铁块一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腰间贲张的肌肉和灼人的体温。

这是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她的脸颊有些发烫,心跳也乱了节拍。

谢野的身子也有些僵硬。身后那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皂角香,像一根羽毛,总是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神经。他只能目视前方,把车蹬得飞快,仿佛想把身后那份旖旎和心烦意乱都甩在风里。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了县城。

县城比镇上繁华太多。宽阔的马路上,来往的除了自行车,偶尔还能看到“嘎斯24”小轿车驶过,引来路人阵阵艳羡的目光。街道两旁是国营的百货大楼、供销社和各种店铺,大喇叭里放着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处处都充满了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

林婉先是拉着谢野去了百货大楼。

一进门,一股属于国营商店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柜台里的售货员大多是些神情高傲的中年妇女,正用眼白打量着顾客。

林婉的目标很明确,她直奔家电柜台。

柜台里,稀稀拉拉地摆着几台“红灯”牌收音机、“骆驼”牌电风扇和“蝴蝶”牌缝纫机。这些在后世看来老掉牙的古董,此刻却是无数家庭梦寐以求的“三大件”,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正围着一台收音机打转,满脸渴望地问售货员:“同志,这收音机怎么卖?”

售货员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回答:“一百二十块,外加一张工业券。有票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我……我没票。”

“没票看什么看?下一个!”售货员不耐烦地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

林婉在一旁看得分明。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很多紧俏商品,光有钱还不行,必须要有相应的票证。而这些票证,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张。

有钱,没票,买不到。

有票,没钱,买不起。

供需之间的巨大鸿沟,就是商机!

林婉又拉着谢野去了黑市。

县城的黑市藏在一条偏僻的巷子深处,白天看起来跟普通居民区没什么两样,但只要你熟门熟路,就能发现其中的门道。这里没有固定的摊位,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极低的声音交换着信息,交易都在极其隐蔽和快速的情况下完成。

林婉轻车熟路地带着谢野穿过几条小巷,找到了一个卖药的“药贩子”。那人看到谢野,显然是认识,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拿到药,林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拉着谢野在黑市里继续转悠。

这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粮票、布票到鸡蛋、猪肉,甚至还有一些从港城流过来的“舶来品”,比如喇叭裤和蛤蟆镜。

林婉敏锐地发现,在这里,百货大楼里那些需要凭票购买的收音机和电风扇,同样是硬通货。一台半新的收音机,能卖到一百五十块,比国营商店还贵!而且根本不愁卖。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那个在她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时,她看到谢野停在了一个角落里。那里蹲着一个干瘦的男人,面前摆着一堆破铜烂铁——几台外壳破损、机芯外露的收音机,还有一台扇叶都歪了的电风扇。

谢野蹲下身,拿起一个收音机的机芯,手指熟练地拨弄着里面的零件,眉头紧锁。

“这台机器的变压器线圈烧了,电子管也老化得厉害,基本没救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婉说。

“小伙子,懂行啊?”摆摊的男人见他一语中的,来了精神,“这可都是从国营修理厂淘汰下来的,有些还能修修呢!你要是诚心要,这堆东西,十块钱你全拿走!”

十块钱,一堆废品。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败家行为。

但林婉却从谢野那专注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天赋”的光芒。他看这些废品的眼神,不像在看垃圾,而是在看一块块等待雕琢的璞玉。

“我们要了。”没等谢野开口,林婉就从兜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摊主。

“你疯了?”谢野猛地回头看她,满脸不可思议。十块钱,够他们俩吃一个月饱饭了!

“我没疯。”林婉把钱塞到摊主手里,然后看着谢野,眼睛亮得吓人,“我相信你。”

相信我?相信我什么?谢野被她这三个字说得心头一跳,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就在他们准备抱着这堆“破烂”离开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位小同志,请等一下。”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干净的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朝他们走来。男人大概五十岁上下,气质儒雅,不像是在黑市里混的人。

他没有看林婉,目光径直落在了谢野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谢野那双刚刚拨弄过机芯的手上。

“我刚才听你对那台收音机的判断,很专业。”中年男人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不知小同志在哪里高就?师从何人?”

谢野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在黑市这种地方。

中年男人的目光又落到谢野沾满机油、指关节粗大的手上,尤其是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那一道因常年使用某种工具而磨出的深色老茧时,眼神微微一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怀念。

“你的手……”中年男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唐突,便换了个话题,“我叫方振国,对无线电也有些研究。看小同志你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说着,他竟主动递上了一张名片。

在这个年代,有名片的人,非富即贵。

谢野皱着眉,没有接。

林婉却看出了这中年男人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他看向谢野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欣赏。她心中一动,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同志,他这人脾气倔,不爱说话。我们就是乡下来的,随便看看。”

她没有让谢野接名片,也没有完全拒绝,只是巧妙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方振国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深深地看了谢野一眼,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方振国离开的背影,林婉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或许以后还会有交集。

她收回思绪,拍了拍那堆“战利品”,对还一脸“你是不是败家”表情的谢野说:“走,回家。我们的第一桶金,可就全靠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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