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愚园路,湿气顺着裤管往上爬,梧桐叶尖儿挂着的露水,透着股上海特有的阴冷劲儿。
老洋房的红砖墙在晨曦里显出几分斑驳,花园里的广玉兰开得正好,但这会儿没人有心思赏花。
二楼露台上,林汐裹着真丝晨缕,手里端着杯刚磨好的咖啡,热气熏着睫毛,她的眼神却死死锁在楼下。
陆川光着膀子,只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汗水顺着结实的脊背沟壑往下淌。
他手里拎着工兵铲,正带着虎子几个在院墙根底下挖沟。
那不是乱挖,每隔三米预埋一个传感器,这是陆川昨晚连夜画的布防图。
好好一个精致的小洋楼花园,被他弄得泥泞不堪。那股子从戈壁滩带来的悍利气息,硬生生把这法式浪漫给压了下去,却让林汐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昨晚那一觉睡得稀碎。陆川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半夜起来了三次,每次都站在窗帘缝隙后,像头蛰伏的狼。
“陆总工,”林汐身子前倾,手肘压在栏杆上,声音慵懒,“大清早的这是挖战壕呢?这可是花园,别给我那两棵广玉兰铲断了根。”
陆川抬头,手背蹭掉流进眼睛里的汗,眼神里的锐利在触及林汐那一瞬化开了些许。
“不是战壕,是陷阱。”
他言简意赅,用铲子柄敲了敲墙头,“这院墙太矮,防君子不防小人。昨晚那只耗子还在附近踩点,没走远。既然他们想进来,我就得给他们留点‘见面礼’。”
林汐放下咖啡杯,转身回屋,从那只塞满钱的帆布包里抽出两块“红砖头”,又拿了张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几分钟后,她换了身利落的裤装下楼,把钱和纸条直接拍在刚进门的虎子胸口。
“嫂子,这……”虎子抱着沉甸甸的钱,有点懵。
“陆川搞的是硬防御,咱们得玩点那帮耗子看不懂的。”
林汐理了理袖口,语气平静,“去,找个最好的装修队,把这院墙加高,拉上高压电网。再去买两条德国黑背,要训练有素的退役警犬。剩下的钱,去友谊商店扫荡最先进的红外线报警器。”
“明白!”虎子刚走,门铃响了。
徐啸天拎着两个大礼盒走了进来。
几天不见,这小子彻底脱胎换骨。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虽然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青涩,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精明算计的光。
“姐!姐夫!”徐啸天一进门先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布局,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姐夫这布防有点意思,这是防着有人从侧翼强攻?”
林汐挑眉,示意他在石凳上坐下:“看得懂?”
“这两天恶补了一下。”徐啸天扶了扶眼镜,神色变得严肃,
“姐,最近上海滩不太平。那帮外地生面孔在黑市上开了天价悬赏,不仅是为了‘配方’,更像是有人想借机把水搅浑。”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陆川,声音压低:
“我在交易所听到风声,有人在做空相关的原材料股票,如果这时候爆出‘总工被绑’或者‘技术泄露’的消息,哪怕是谣言,他们也能在大盘上狠狠赚一笔。这是一箭双雕,既要人,也要钱。”
陆川正在擦拭工兵铲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徐啸天,眼里多了几分欣赏:“脑子转得挺快。”
“所以,”徐啸天看向林汐,
“姐,如果今晚出事,我建议不仅要防守,还得让外面的人知道,这块骨头他们啃不动。”
林汐笑了,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说得对。啸天,这五十万你拿着。去注册一家安保公司,人手虎子那边有,装备你去搞。另外……”
她眼神一冷:“帮我放个风出去,谁敢接这单‘悬赏’,我就出双倍的价格买他一只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命硬,还是我的钱多。”
徐啸天接过支票,手没抖,反而紧紧攥住,眼底闪过一丝狠劲:“姐您放心。三天之内,我让愚园路变成铁桶,一只公蚊子飞进来都得先打报告!”
……
徐啸天刚走,夜幕便沉了下来。
今晚没有月亮,闷热得像个蒸笼。新买的两条黑背拴在院子四角,偶尔发出不安的低喘。
陆川没睡。他把林汐赶进了里屋卧室,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二楼露台死角,手里多了一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弹弓。
用高强度合金钢丝缠的,杀伤力惊人。
“还没动静?”林汐没听话,端着盘西瓜靠在门框边。
“不对劲。”陆川没回头,肌肉紧绷,
“太安静了。连巷子口的野猫都不叫了。”
话音未落,院子西南角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噗”声。
那是加了消音器的强力麻醉针刺入皮肉的声音。
原本还要狂吠的黑背,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呜咽,便软软倒地。
“来了!进屋!”
陆川猛地起身,一把将林汐推进卧室,反手关上落地窗,并拉上了厚重的丝绒窗帘。
与此同时,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院墙翻入。
他们没有盲目冲锋,落地无声,瞬间散开成品字形战术队形。一人警戒,两人直奔一楼大门,动作干练狠辣,绝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那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亡命徒!
“崩!”
二楼露台上,陆川手中的弹弓响了。
钢珠破空,直奔最前面那人的太阳穴。那人反应极快,头一偏,钢珠擦着耳廓飞过,打在身后的红砖墙上,砸出一个深坑。
“二楼有埋伏!强攻!”领头的人低喝一声,不再掩饰,手里亮出寒光凛冽的三棱军刺。
陆川根本没想躲在楼上。这帮人既然敢动枪(麻醉针),如果不把他们堵在院子里,一旦冲进楼内,林汐就危险了。
他单手撑住栏杆,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
这一跳足有三米多高,落地瞬间,正好截住两个试图破门的黑影。
“找死!”
左边的黑影反手就是一刀,直刺陆川侧颈。
陆川侧身避过,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刚要发力折断,右侧的一道劲风已至,另一人配合默契,一根甩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陆川的后腰。
这一击要是砸实了,肾都得裂。
陆川被迫松手,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以后背硬扛了一记甩棍,借力一脚踹在持刀者的胸口。
“砰!”
那人倒飞出去,撞翻了花坛。
但陆川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腥味。
这帮人真他妈狠。
“点子扎手!一起上!”领头那人见久攻不下,眼中凶光大盛,手里的军刺更加刁钻,招招不离陆川的要害。
陆川赤手空拳,以一敌三。
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孤狼,虽然身上很快多了几道血口子,但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噗嗤!”
一把匕首划破了陆川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工字背心。但陆川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反而趁着对方近身的一瞬间,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卡住了对方的喉咙。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人软绵绵地倒下。
剩下的两人眼神终于变了。他们没想到,这个搞技术的总工,杀人技比他们还纯熟。
就在这时,虎子带着人从后门包抄过来,手里的警棍带风:“干你娘的!敢动陆工!”
战局瞬间逆转。
几分钟后,院子里恢复了死寂。
满地狼藉,血腥味混着泥土味。
陆川喘着粗气,随手擦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那股紧绷的杀气才缓缓散去。
院子里,那个最后倒下的亡命徒还在抽搐,血腥味混着泥土味直冲脑门。
陆川喘着粗气,随手用工字背心擦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黑暗的巷口——那里似乎还有汽车引擎空转的低鸣声。
显然,接应的车还在,这帮人还有后手。
二楼露台上,林汐手里的西瓜盘子“咣当”一声砸得粉碎。
她看着满身是血的陆川,脸色煞白,但手却稳得可怕。她掏出大哥大,拨通了徐啸天的号码。
“喂?姐?”
徐啸天那边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他在大声吆喝着分钱的声音。
“徐啸天。”
林汐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却透着一股不计代价的疯狂,“你手里现在有多少现金?”
“啊?大概还有个十几万备用金……”徐啸天一愣。
“全撒出去。”
林汐死死盯着那个黑暗的巷口,语速极快,“我现在不管你去找码头的扛包工,还是交易所门口输红眼的赌徒,只要是活人,给我全部撒到愚园路来!”
“姐,出事了?!”徐啸天听出了不对劲,声音紧绷起来。
“有人伤了陆川,接应的车还没走远。”
林汐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随后化作滔天的戾气,“告诉那些人,不管是谁,只要能把今晚出现在愚园路附近的陌生车辆给我拦下来,哪怕是撞停,我给他五万!抓到一个活口,我给十万!”
“嘶——”徐啸天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没别的本事,就是认识那帮想钱想疯了的底层混混多。
“明白了!姐你放心,只要钱到位,我让今晚整个静安区的混混都去愚园路‘散步’!那是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挂断电话,林汐扶着栏杆的手指关节泛白。
她不是在求援,她是在用钱,给陆川筑起第二道防线。
既然你们玩阴的,那我就用全上海最野蛮的方式,把你们淹死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