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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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12章 采集靠缘分,摸鱼是王道

翌日,辰时。

山门口那尊饱经风霜的石麒麟脚下,稀稀拉拉地缀着几个人影。晨间的雾气尚未被初升的日头完全驱散,如同轻薄的白纱,缠绕在山峦与林木之间,带来沁入骨髓的凉意,连带着空气都湿漉漉的,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腥气。

凌笑笑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缕报晨钟那拖长的、哀鸣般的余音,以一种魂灵出窍般的姿态,慢悠悠地“飘”过来的。她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勉强维持着一条细缝,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朦胧的毛玻璃;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脖颈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道,每一次下坠又艰难抬起的过程,都让人怀疑她下一秒就能直接站着进入黑甜乡。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弟子服穿得七扭八歪,衣带系得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会散开;头发更是只能用“勉强收拢”来形容,一根看不出原色的木簪斜斜插在发髻里,几缕不听话的、略显毛躁的发丝挣脱束缚,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和颊边,随着她那梦游似的、脚跟几乎不沾地的“飘动”而微微晃动,添了几分落魄的慵懒。

带队的是巡山弟子张远,是个面容周正、肤色微黑、眉宇间刻着“认真”二字的青年。他身姿笔挺如松,穿着浆洗得十分板正的巡山弟子服饰,目光如电般扫过集合的几人,最终定格在最后方那个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懒散身影上。他的眉头立刻不赞同地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但碍于身份和场合,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股沉郁的气息,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严肃:“凌师妹!既入云岚仙宗,当时刻谨记‘勤勉’二字门规!如此精神涣散,懈怠不堪,成何体统?!”

另外三名队友也早已到了。王芮是个面容娇俏、穿着明显用心打理过的弟子服的少女,看到凌笑笑这副尊容,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娇艳的嘴唇,眼中掠过鲜明的嫌弃,甚至故意往旁边轻盈地迈开一步,仿佛靠近些都会被那种浓重的懒散气息污染,玷污了她积极向上的修行之心。李铮和赵明则是两名看起来憨厚朴实、身材结实的男弟子,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没说什么,但眼神里也明明白白写着“果然如此”和“带不动”的疏离感。

凌笑笑对张远那带着钉刺的训斥和队友们那几乎要实体化的目光毫无反应,她的听觉系统似乎自动过滤了所有与“努力”、“奋斗”、“规矩”相关的词汇。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模糊的、拖沓的“嗯——”声,尾音缥缈得如同即将散去的雾霭,算是接收到了外界的信息。她的全部心神、那点微末的精力,都正用于和盘踞在脑海里的睡魔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并抽空思考着“为什么混沌初开、天地分立之时,要规定必须有早晨这种反人性的存在”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张远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胸口憋闷地起伏了一下,终究懒得多费唇舌,徒耗心力。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出发!目标青霞坡,午时之前必须抵达采集区域!延误者,扣除部分任务贡献点!”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张远一马当先,步伐稳健有力,踩在布满露珠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嗒嗒声,如同一台精准的计时器。王芮紧随其后,脚步轻快得像是林间小鹿,甚至还故意加大了点动作幅度,裙摆飞扬,似乎想用这饱满的行动力在空气中划清与某人的界限,证明自己与之截然不同。李铮和赵明走在中间,步伐踏实,目光已经开始警惕地扫视四周,提前进入了任务状态。

而我们的凌师妹……

她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吊车尾”。不仅坠在最后面,而且一步三晃,慢吞吞地磨蹭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深的泥沼里,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才能拔出来。与前面队伍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拉越远,中间仿佛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名为“积极性”的鸿沟。她不是在欣赏沿途那被晨光渲染得如同仙境的云雾山色,纯粹是……身体的机能不允许她快起来。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要耗尽她丹田里那本就稀薄得可怜的气力,榨干她最后一丝精神。

“凌师妹!加快速度!跟上队伍!”张远不时回头,眉头越锁越紧,声音里的不耐如同逐渐加热的水温,越来越烫人。

“哦……知道了……”凌笑笑有气无力地、拉长了调子应着,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断掉。脚下却依旧保持着那种堪比千年灵龟的速度,甚至还有越来越慢的趋势。她抬头望了望前方那似乎永无尽头的石阶,眼神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绝望。

好不容易,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就地化为一尊望山石的时候,队伍终于抵达了青霞坡。这是一片开阔的向阳山坡,绿草如茵,如同铺开的柔软地毯,其间点缀着些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随风轻轻摇曳。空气里的草木清香更加浓郁了。

张远划定一片区域,神色严肃地交代任务要点:“都听好!凝露草,喜阳畏阴,多生于茂密草丛根部避光处,叶缘带有一道极细的银边,特征是日出后草叶之上仍有晨露凝结不散者为最佳。各自分散寻找,仔细辨认,两个时辰后必须回到此地集合!注意安全,莫要擅自深入旁边那片山林,那里地势复杂,恐有蛇虫或小型妖兽潜藏。”

话音未落,王芮就像一只被惊起的雀鸟,第一个冲了出去,眼神锐利如探针,弯着腰,开始一寸寸地搜寻草丛,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叶片。李铮和赵明也毫不怠慢,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拨开草叶,仔细翻找起来,神情专注。

唯有凌笑笑。

她左右看了看,目光完全没有落在那些可能藏着任务目标的草丛上,反而像是安装了自动追踪器,精准地锁定了一棵生长在坡地边缘、枝繁叶茂、树冠如盖的巨大古树。树下有片浓密得几乎不透光的荫凉,地上的草看起来也格外柔软厚实,像一张天然的巨大软榻。

完美。简直是天赐的休憩之所。

她毫不犹豫地、遵循着本能的指引晃悠过去,如同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她先是仰头打了个巨大无比的、毫无形象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身体的重心完全交付出去,席地而坐,往后一靠,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嵌进树干与地面的夹角里,最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道法自然”。

正准备大干一场、争取第一个完成任务的王芮偶然回头,恰好将这“堕落”的一幕尽收眼底,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忍不住尖声叫道:“凌笑笑!你是来完成任务还是来睡觉的?!张师兄的话你没听见吗?!”

凌笑笑连眼皮都吝于抬起一丝缝隙,只是极其敷衍地、像是驱赶耳边喋喋不休的苍蝇一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声音含混得像是含着一口水:“……唔……你们先找……我……我得养精蓄锐……战略……储备……”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最后的尾音消散在唇边,取而代之的是几乎瞬间就变得均匀而绵长的细微呼吸声。

她竟然真的、在任务开始后的不到一盏茶功夫里,就这么睡着了!而且看起来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王芮气得猛一跺脚,脚下的青草都被碾扁了几根。她想立刻去找正在不远处高处巡视的张远告状,一抬头却发现张远的目光正警惕地扫视着远方的山林,根本没留意这边角落里的动静。她只好恨恨地瞪了那颗靠在树下的“顽石”一眼,从牙缝里挤出那句她认为最恶毒的评判:“烂泥扶不上墙!”旋即转身,带着一股悲愤的劲头,更加卖力地寻找起来,似乎打定主意要用卓越的业绩和汗水,狠狠羞辱那个不知廉耻的懒货。

李铮和赵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相视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叹了口气,继续认命地埋头苦干,只是心头难免也萦绕着一丝“凭什么”的不平感。

时间,就在这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中悄然流逝。坡地上的阳光逐渐变得强烈、锐利,驱散了晨雾,也带来了些许燥热。

王芮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精心打理的发鬓也有些散乱,长时间保持专注搜寻的姿态让她的眼睛酸涩发胀,腰背也开始发出抗议的酸痛。然而成果寥寥,只找到了三株符合要求的、品相还算完整的凝露草。李铮和赵明情况稍好,但也各自只找到了四五株,进度远远落后于预期。这凝露草果然并非随处可见的大路货,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的眼力才能发现,往往搜寻好大一片区域都一无所获。

而我们的凌师妹……

她睡得正沉,正香。

甚至因为太阳逐渐升高,树荫悄无声息地偏移,她还无意识地在梦中跟着挪了挪身子,像一株追逐阴凉的苔藓,确保自己始终处于那片阴影最浓密、最凉爽的核心区域。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扬,牵出一丝恬淡的弧度,似乎正沉溺在什么无需劳动、美食环绕的美梦之中。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都未能惊扰她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她被一阵源自腹腔深处的、强烈而空泛的蠕动感从深沉的睡眠中艰难地唤醒了。

迷迷糊糊,极不情愿地睁开一条眼缝,外界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立刻又眯了起来。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灼人,透过枝叶的过滤,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她极其慵懒地、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骼和关节仿佛生锈的齿轮,发出一连串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嘣”脆响。

好饿……前胸贴后背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眼神没有焦距地四下张望,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勉强将“任务”、“青霞坡”、“凝露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但很快又被更强烈的生理需求——饥饿感所覆盖。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被不远处一丛低矮灌木上点缀着的、红艳艳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野果所吸引。那些野果饱满圆润,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看起来汁水充沛。

嗯……这个看起来……似乎能吃?颜色很正。

她慢吞吞地、像是刚学会控制身体般爬起来,拍了拍沾在衣袍上的草屑(虽然并没什么效果),一步一顿地晃到那丛灌木边。蹲下身,摘下一颗最红最大的果子,也懒得用水诀清洗,只是象征性地用袖口擦了擦,便试探性地放进嘴里一咬。

霎时间,一股清新自然的酸甜滋味在口腔中爆开,刺激着味蕾,果然汁水充沛!

不错不错。很开胃。

这点小小的发现让她顿时来了些微精神,暂时将任务抛诸脑后,开始专心地摘起野果来。她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磨蹭,但很专注,一颗接一颗地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沉浸在了这意外发现的零嘴所带来的微小确幸之中。

摘着摘着,脚下突然被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的、硬邦邦的东西绊了一下。她“哎哟”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低头一看,是一块半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棱角的灰褐色石头。

“破石头……挡路……”她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带着刚被美食抚平又被打扰的不悦,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把那块碍事的石头踢开,或者至少让它别再绊人。

就在她弯腰俯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石头背阴处、那片因为遮挡而显得格外潮湿茂密的草丛时——

几株形态特异的植物映入了她的眼帘。它们的叶片狭长,边缘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微、但在阴影中反而显得格外清晰的银白色丝线,最为奇特的是,在那几片草叶的尖端,竟然还稳稳地托着几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凉处,那几颗水珠如同凝固的宝石,折射着微光,格外显眼。

凝露草?

而且看这品相,银边清晰,露珠凝而不散,显然是品质极佳的上等货。

凌笑笑眨巴眨巴尚且迷蒙的眼睛,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哦,原来这东西长这样。看起来……挺水灵的,口感不知道怎么样?脑子里闪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她隐约记得,任务好像是要采十株来着?

于是,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继续嚼着嘴里剩余的野果,一边伸出那只刚摘过果子、还沾着点点汁液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凝露草连根拔起(这个动作倒是意外地标准流畅,得益于原主身体残留的记忆)。放在手里粗略一数,一、二、三、四、五,刚好五株。

嗯,完成一半了。效率还挺高。她毫无成就感地想道,仿佛这只是顺手捡了几片叶子。

她随手将这五株沾着泥土和露水的灵草,像塞一把野草似的,胡乱塞进了腰间那个空空荡荡的任务布袋里,然后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那丛红艳艳的野果上,继续她未竟的“采摘”大业。

吃了大半天的野果,酸甜的滋味积累在舌尖,反而勾起了些微渴意。她侧耳听了听,依稀记得刚才晃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附近有淙淙的流水声。

于是,遵循着身体最本能的需求,她又开始晃晃悠悠地、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踱去。果然,穿过一小片低矮的灌木林,一条清澈见底、宽度仅容一人跃过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撞击在鹅卵石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蹲在溪边,俯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凑到嘴边喝了几口。水质甘甜清冷,带着山泉特有的凛冽,远比宗门里打的、带着一股土腥味的井水好喝多了。

喝饱了水,满足地喟叹一声。她注意到溪边散落着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十分光滑圆润的大石头,表面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摸上去很舒服。

嗯……吃饱喝足,阳光暖融,溪声潺潺……好像……又有点困了。刚才那个回笼觉,似乎没完全回够本。

于是,她再次毫无心理负担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块最大最平坦的石头,像只找到最佳晒背场所的乌龟,调整了一个绝对不会硌到任何骨头的舒服姿势,心满意足地再次闭上了眼睛。溪水流动的白噪音如同最天然的催眠曲,微风拂过带来水汽的清凉,比刚才在树下还要舒服惬意百倍。

半梦半醒之间,沉浸在混沌意识深处的她,感觉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点痒酥酥的,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带着凉意的草叶尖尖在来回扫动。她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无意识地挥手拍开,翻了个身,想避开这恼人的骚扰。

然而,手掌落下时,指尖似乎无意间碰到了一丛生长在石头缝隙里的、触感柔软而湿润的草。冰冰凉凉的,沾着水汽。

她迷迷糊糊地、极不情愿地睁开半只眼,视线模糊地看到自己随手扒拉到的,正是几株紧贴着潮湿石壁生长、叶片银亮得几乎反光、叶尖同样凝聚着欲滴未滴水珠的凝露草!

……哦?这里居然也有?这草怎么到处乱长?

她困得思维几乎停滞,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睛,如同梦游般,凭借着模糊的触感,摸索着将那几株长势喜人的灵草也从石缝里拔了出来,看也没看,就凭着感觉胡乱塞进了腰间的布袋里,与先前那五株作伴。

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件无比耗费心力的重大任务,她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调整回更舒适的姿势,迅速沉入了更深层次的睡眠之中,将溪水、阳光、任务、队友……一切的一切都隔绝在了意识之外。

直到远处传来张远师兄用灵力加持的、穿透力极强、带着明显压抑怒意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山坡上空:“集合!时辰已到!凌笑笑!人又跑哪里去了?!!”

巨大的声浪终于强行穿透了厚重的睡意屏障。凌笑笑这才极其艰难地、慢吞吞地坐起来,茫然地揉了揉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脸颊,又打了个绵长无比的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她低头,看到腰间那个不知何时变得鼓鼓囊囊、甚至还有几片银边叶子探出口袋的任务布袋,愣神了好几秒,才仿佛终于想起自己好像是来干嘛的。

她拎起那沉甸甸的布袋,一步三晃,慢悠悠地朝着记忆中的集合点走去,脚步虚浮,仿佛还没完全从梦里走出来。

集合点上,气氛并不轻松。王芮一脸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不甘,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精心打扮的仪容早已不在。她手里紧紧攥着四株凝露草,指节都有些发白,嘴唇紧抿着。李铮和赵明倒是勉强完成了任务,各自手里拿着十株凝露草,但也累得够呛,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像是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农人,正靠着树干喘气。

张远脸色黑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尤其是在看到凌笑笑又是那副睡眼惺忪、魂游天外、慢悠悠晃过来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凌笑笑!你……你是不是又一株都没找到?!就知道你会这样!你……”

他的斥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骤然卡顿,戛然而止在了喉咙里。

因为凌笑笑已经慢吞吞地走到了近前,似乎根本没听清他前面吼了什么,只是一边因困倦而揉着眼睛,一边随手将那个看起来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些不堪重负的任务布袋递了过去,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唔……给……你要的草……好像……摘了不少……够了吧……”

张远后面所有预备好的训斥之词瞬间被堵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入手的分量让他猛地一愣。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猛地扯开袋口的系绳,迫不及待地朝里面看去——

下一刻,这位一向以严肃刻板著称的巡山弟子,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僵直在了原地,瞳孔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

旁边的王芮、李铮、赵明也被他这反常的反应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不约而同地凑过头来看向袋内。

只见那原本空瘪的布袋里,此刻竟然塞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全是凝露草!而且每一株都叶片肥厚饱满,边缘那一道银线清晰无比,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最为难得的是,其中大半草叶的尖端都依旧顽强地托着晶莹圆润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品相,这新鲜度,明显比他们三人辛辛苦苦找到的、那些有些已经开始打蔫的凝露草要强上一大截!再粗略一估摸这数量……绝对远远超过了十株!恐怕得有十五六株,甚至更多!

“这……这不可能!!”王芮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明明一直在睡觉!摘野果!玩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还都是上品!”

李铮和赵明也满脸都是见了鬼似的不可思议,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他们看看那袋堪称“豪华”的凝露草,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我刚睡醒发生了什么”茫然状态的凌笑笑,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完全不合常理!

张远也是半晌无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从袋子里拿出几株凝露草,放在眼前仔细检视,叶片上的银边,指尖触碰到的冰凉露水,无一不在告诉他,这确实是刚采集不久的上好凝露草,做不得假。他表情复杂至极地看向凌笑笑,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采到的?”

凌笑笑茫然地回望他,努力在一片混沌的脑海里搜索着残存的记忆碎片,然后不确定地、断断续续地指了指几个方向:“就……那边树下……睡觉的时候……旁边好像自己长了几棵?然后……摘果子的时候……唔……被块破石头绊了一脚?低头就看到了……后来河边石头……睡觉有点硌……顺手……拔了?”

她的描述支离破碎,毫无时间线和逻辑性可言,听得几人云里雾里,更加困惑。

但总结起来核心意思就是——她压根就没认真找!全程几乎都在摸鱼、睡觉、摘野果、玩水、然后接着睡!但这些品质上乘的凝露草,就像是自己长了腿,排着队、精准地撞到她手里,求着她采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不讲道理的、令人发指的运气?!天道是你家亲戚吗?!

王芮气得脸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觉得自己一上午的辛苦劳作、流的汗水、付出的努力,此刻都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李铮和赵明则是面面相觑,苦笑中掺杂着浓烈的难以置信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诡异的佩服。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吧?

张远看着凌笑笑那副完全不在状态、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袋凝露草带给旁人多大冲击的样子,憋了一上午的所有训斥、说教、乃至愤怒,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得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嘴,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所有情绪只化作一声复杂的、意味不明的叹息,干巴巴地宣布:“……任务……超额完成,品质……均为上佳。归队吧,准备返回宗门。”

他默默地将那袋沉甸甸的、仿佛在无声嘲讽着“努力有用的话还要运气干嘛”的凝露草仔细收好,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一片空茫的荒谬感。

凌笑笑“哦”了一声,如蒙大赦,脸上立刻露出“终于结束了”的解脱表情,立刻又缩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琢磨回去那漫长山路该怎么熬,能不能找个机会再找个树荫打个盹。

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山坡,暖意融融,嗯,确实适合睡觉。

至于队友们那些震惊、疑惑、嫉妒、乃至怀疑人生的复杂目光?

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顺便……补了个觉,尝了野果,喝了溪水,找了块舒服的石头。

任务完成了吗?哦,超额完成了啊。那挺好的。

可以回去继续心安理得地躺平了。

这才是最重要、最核心、最具有现实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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