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别枝愤愤离开公寓,心里五味杂陈。
秦冲怎么可以在外面左拥右抱,回到家还仗着他不擅争执,厚脸皮赖着不走呢?
当真想家花野花一起摘么?
可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不争气。
郁别枝恨铁不成钢,他站在电梯前看着镜面反射出的人影,悔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还不是你好面子又把他放进门……
还不是你被抱着都不知道挣扎……
还不是你……
真是不争气。
他是骗秦冲的。
将近十年的感情,哪里会说消失就消失呢?
但如今的秦冲可以为了赚钱颠倒黑白,可以为了巴结靠山欺男霸女。
起初郁别枝看不过时还会说两句,秦冲嘴上应着,“好好好”他会改。然而改变的却是把事情做得更周密,试图不被郁别枝发现。
日复一日……
秦冲不停地突破着郁别枝的底线。
已然到了令他忍无可忍地节点。
如果一味容忍下去,秦冲只会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不能让自己的感情成为被对方拿捏的把柄——既然秦冲那么笃定自己非他不可。
那就再找一个好了。
只要能让秦冲死心。
只要让这段畸形的关系彻底消失。
秦冲在楼上眼巴巴地望着郁别枝离自己远去,他早就习惯了对方决然的背影。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了,虽然裂痕已经出现,但并非不可修复。前世是他被猪油蒙了心,在郁别枝面前也要摆秦老板的谱,实际上那么心软温柔的人,到死都惦念着自己,怎么会真的狠心分开呢?
秦冲打定主意,这辈子他一定把郁教授捧在掌心里,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第一步就是——先把自己的东西归置整齐!
秦老板亲自把收纳箱一个个搬进房间,在敞开箱子后露出一脸茫然。
这只水杯应该放在哪来着?
这副合照该挂在客厅吗?
衣柜里为什么放不下他的衣服,这些零碎的东西平时究竟收纳在哪?
越是细分下去,秦冲便越是心底发寒,早前他心中只有重生的喜悦。现在稍作冷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间屋子有多陌生。
这种陌生不仅来源于一世生死,更多则是出自他自己的漠不关心。
上一辈子的他习惯了郁别枝的包容忍让。
他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醉醺醺地回到家等着郁别枝端来醒酒汤。
他不需要清楚家里任何物品的存放,因为只要他找不到,郁别枝就会像哆啦A梦自己敞开他的口袋。
久而久之,习以为常。
可突然有一天,这些都不属于他了。
温柔的郁教授开始冷漠。
秦冲不知道的是,改变并非一日间的骤然。
而是长长久久的失望耗干了郁别枝的耐心,令他心灰意懒。
这该死的老天爷。
既然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何不好人做到底,让他回到两个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刻?
哪怕他还只是那个被人看不起的穷小子,秦冲也甘愿。
可他没有让时间二次扭转的能力,只能在当下并不占优势的开局中,把一手烂牌打得漂亮。
秦冲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想太多了。
他能让郁别枝喜欢自己一次,就能让他喜欢自己第二次。
这些东西曾经放在哪里或许也不十分重要,只要自己细心,接下来记住它们的位置,换自己来做郁别枝的百宝箱好了。
上天给他重生的机会,不就是用来宠郁别枝的?
想通这些,秦冲心中有几分释然。
记不得家中物品的摆放,令他对郁别枝更加愧疚。
但现在,当他把自己的衣裳紧挨着郁别枝的挂好,把一对情侣水杯严丝合缝地摆在一起。却从中找到了一点,回到郁别枝身边的勇气。
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每一件郁别枝的私人物品边上,如影随形地贴着,就好像自己同郁别枝每分每秒都不曾分离。
他们注定是一对的。
秦冲不常做家务,折腾完这些天都暗下来了。
饶是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整日没吃东西也饿得发虚。
想到曾经他追郁教授的时候,一手好厨艺没少帮忙,于是急匆匆洗干净手闷头扎进厨房,试图用熟悉的味道来唤醒郁别枝对于爱的回忆。
然而冰箱的门一敞开,却令秦冲大跌眼境。
储藏室空荡荡的,只有两个鸡蛋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
冷冻柜里倒是有几盒速冻水饺……
秦冲的心又一次揪起来。
——看起来曾经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郁别枝的生活了。
郁教授没什么口腹之欲,每天吃一桶泡面也能继续教书育人。
胃被熬得虚弱,人也瘦得可怜。
每年两次医院,只多不少,手背上经常都是青紫的针孔。
秦冲走回卧室,拉开郁别枝的床头抽屉,果然在里面见到码放整整齐齐的药盒子。
郁教授是他拼了命才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让这颗星星变得黯淡无光,悄然坠落呢?
秦冲的呼吸有些不畅了。
环绕在心头的自责绝望如有实质,牵动着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颤抖着肩膀蹲下身子,冷汗瞬间爬满了背。
就在他下一口气喘不上的瞬间。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石破惊天铃声大作,猛地将秦冲拖出了那个窒息的沼泽。他捂着胸口踉踉跄跄拿起手机,也没管来电人是谁,慌张接通。
“喂?”
“大哥!老大!你快来吧!出大事啦!”
郁别枝从没有来到过这样的地方。
霓虹彩光走马灯似的轮番照在脸上,舞池里的人紧紧贴着仿若千百条蛇混在一同扭动。小吧台升起的高台上,穿着透明薄纱的男人缠绕着钢管,胸前两点若隐若现。
郁教授觉得有点脏了眼睛。
他把眼镜摘下,挂在胸前的口袋。
有了两百度的近视加持,看眼前的一切都顺眼多了。
整个场子里唯一还算清静的位置,便是酒保面前的吧台。郁别枝故作从容地走过去,试图装作一位熟客。
“一杯蓝……”
“您是第一次来吧。”结果两秒便被酒保拆穿了。
这么脱俗的人,他不会没有印象的。
郁别枝生得漂亮,长眉凤眼,肤色雪白,脑后还留着一小缕长发。分明薄唇薄情,却偏偏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更要命的是,这人身上仿佛自带一层结界,他出尘脱俗,哪怕走进这样混乱淫.靡的场景,周身也泛着柔光。
酒保四十多岁,阅人无数,当即感慨。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郁别枝来了点脾气。
回去他不是又要被那个无赖黏上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把他扫地出门,绝不能半途而废。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经营者原则上不得拒绝顾客消费。”郁教授淡淡说,“我只是来交个朋友。”
酒保:“……”
不是你看这一屋子牛鬼蛇神,哪个像是你朋友?
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一只手便搭在了郁别枝的肩上。
胖墩墩的男人面孔靠近放大,酒杯差一点就抵到郁别枝的唇上。
男人油腻地笑着:“小美人,你看我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