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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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光刚漫过演武场的青石板,林砚的剑尖已经挑落了第三片柳叶。

流光剑的银锋在晨雾里划出细亮的弧线,带起的露珠像碎钻般洒落在地。他收剑时指尖微颤,不是累的 —— 自从悟透守护剑意,每次挥剑都像有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丹田处暖烘烘的,像老郑铁匠铺里总烧着的炭炉。

“手腕稳多了。” 赵师兄背着手站在木人桩旁,灰袍下摆沾着些草屑,“但小比时对手不会像木桩子一样不动 —— 今天练拆招。”

林砚握紧剑柄。剑鞘上老郑修补的铁痕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这道被内门弟子嘲笑 “玷污灵剑” 的补丁,如今却成了他最安心的依托。就像老郑说的 “自家打的铁,再丑也顺手”,兵器这东西,终究要合手才好用。

赵师兄突然挥剑刺来。

木剑带起的风声擦着林砚耳畔掠过,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流光剑在鞘里发出轻鸣,像在提醒他该出鞘了。“记住这种感觉。” 赵师兄的剑停在他喉前寸许,木刃上的毛刺蹭得皮肤发痒,“对手的剑不会等你想清楚再动。”

林砚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山匪挥刀砍向老郑,刀锋的寒光和此刻木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指尖猛地发力,流光剑 “噌” 地出鞘,银锋贴着木剑滑过,带起的气流掀动了赵师兄额前的碎发。

“好!” 赵师兄眼底闪过惊喜,手腕翻转间已撤回木剑,“这才是该有的反应 —— 剑意要融在骨子里,不是挂在嘴边。”

日头爬到东南角的钟楼时,演武场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抱着剑谱蹲在石阶上偷看,也有人故意把木剑敲得 “哐当” 响,像在示威。林砚把流光剑归鞘时,瞥见人群里的李师兄 —— 他正和几个内门弟子说着什么,目光扫过来时带着冰碴子。

“别理他们。” 赵师兄用绒布擦拭着木剑上的汗渍,“内门弟子总觉得外门都是草芥,忘了自己当年也在泥里滚过。” 他突然把木剑塞给林砚,“用这个跟我拆三十招 —— 记住,把我当成李师兄。”

林砚的指尖攥得发白。木剑的纹理硌着掌心的老茧,他想起王胖子说的,李师兄最擅长 “回风剑”,剑招刁钻得像山里的毒蛇。“他会用真剑吗?”

“小比禁用真剑,用木剑点到为止。” 赵师兄的木剑在青石板上划出半圈,“但他要是想阴你,有的是法子 —— 比如故意震伤你的手腕。”

木剑相击的脆响在演武场回荡。林砚起初总跟不上赵师兄的速度,肩头被木剑敲得发麻,像被老郑的铁钳夹了似的。但每当李师兄的冷笑在脑海里浮现,丹田的暖流就会涌得更急,手腕转动间竟渐渐跟上了节奏。

“对,就这样转腰。” 赵师兄的木剑突然变招,直刺他心口,“记住,防守时也要想着反击 —— 就像打铁,既要按住铁坯,也要抡得动锤子。”

林砚猛地侧身,木剑贴着腰侧掠过,带起的风掀动了他的衣摆。他顺势旋身反击,剑尖擦过赵师兄的袖口,挑落了片沾着晨露的布屑 —— 这是他第一次在拆招时占到便宜。

赵师兄收剑时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再练十天,未必会输给李师兄。”

去饭堂的路上,流光剑在鞘里轻轻震颤。林砚摸着剑鞘上的铁痕,突然想起老郑教他打铁时说的 “要顺着铁的性子来”,练剑大概也一样,得顺着剑意的流动,不能硬来。

王胖子抱着个食盒等在银杏树下,算珠在盒盖上摆成了 “胜” 字。“给你留了酱肘子!” 他掀开盒盖时油香四溢,“昨天去库房算账,看见厨房炖了两锅,特意给你抢了块带筋的。”

林砚咬了口肘子,软糯的筋肉在齿间化开。他想起老郑总把肘子最肥的部分给他,自己啃骨头时总说 “骨头香”。“王师兄,你见过李师兄练剑吗?”

“何止见过。” 王胖子用筷子戳着肘子,“去年外门小比,他一剑就把对手的木剑劈成了两半 —— 说是点到为止,其实下手狠着呢。”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听库房的师兄说,他偷偷给木剑淬过硬木汁,比普通木剑结实三倍。”

林砚的指尖在剑鞘上顿了顿。晨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铁痕上,像老郑补锅时敲出的星火。“淬过汁的木剑,算违规吗?”

“规矩里没说不行。” 王胖子嘬着筷子头,“就像做生意,钻空子不算坏,只要不犯法。” 他突然拍了拍林砚的肩膀,“但你有流光剑的剑意,怕他干啥?”

正说着,苏珩提着竹篮从丹堂方向走来。浅蓝道袍的袖口沾着些药渣,竹篮里的瓷瓶叮当作响。“我刚去丹房给你拿了‘护腕膏’。” 他把个青釉瓷瓶塞进林砚手里,“抹在手腕上能防震伤 —— 李师兄的‘回风剑’最伤手腕。”

瓷瓶的釉色在晨光里泛着润光,像老郑用来盛淬火水的瓦罐。林砚拔开塞子,一股清凉的草药香漫出来,混着肘子的油香竟不冲突。“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王师兄昨天去丹堂问过。” 苏珩的耳尖有点红,转身从竹篮里拿出个纸包,“这是新采的‘醒神草’,练剑累了就闻闻 —— 比清心丹管用。”

纸包里的干草碎绿得发亮,凑近时像咬了口薄荷,提神得很。林砚突然觉得,流云宗像个大铁匠铺,有人像赵师兄那样当他的铁砧,有人像王胖子那样做他的炭火,还有人像苏珩那样当他的淬火水 —— 老郑说过 “好铁要经好火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下午的藏经阁格外安静。

林砚踮脚够到最高层的《流云剑谱详解》,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发卷,夹着的书签是片干枯的兰叶。他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指尖划过 “回风剑” 的图谱 —— 李师兄的剑招果然刁钻,转折处都藏着变招,像老郑说的 “钩子铁”,专勾对手的破绽。

“看懂了?” 白长老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站在身后,白须上沾着些墨渍,“回风剑的精髓在‘旋’,但旋得太急,就会露重心。”

林砚慌忙起身行礼。长老杖头的玉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悟剑崖的灵枫叶脉。“弟子觉得,这剑招太追求速度,反而不稳。”

“哦?” 白长老挑了挑眉,“说说看。”

“就像打铁时抡大锤。” 林砚指着图谱上的旋身动作,“要是只顾着抡得快,锤头就会晃 —— 得有沉劲拖着,才能砸得准。” 他突然想起悟剑崖的剑痕,“玄尘子前辈的剑招,大概不会这么急。”

白长老突然笑了,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玄尘子前辈年轻时,比李师兄还急。” 他从袖中摸出本泛黄的手札,“这是他二十五岁时写的,你看看。”

手札的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却很有力,笔画间带着飞白。林砚翻到中间,看见行用朱砂写的批注:“剑如流水,堵则溃,疏则畅 —— 今日悟透,急则失根。”

“他也是吃了急的亏,才悟透这个道理。” 白长老的拐杖点了点批注,“当年他和人比剑,就是输在太想赢 —— 后来在悟剑崖枯坐七天,才明白剑意要沉,像深潭里的水,看着不动,底下却有暗流。”

林砚摸着那行朱砂字,指尖能感受到纸页凹凸的纹路。原来再厉害的剑修,也有过像他这样的迷茫 —— 就像老郑打的铁,再锋利也得经过反复锻打,没有谁天生就是好剑。

傍晚去悟剑崖时,林砚特意带了那本手札。

新刻的剑痕在暮色里泛着浅白,像刚愈合的伤口。他把流光剑靠在痕边,剑身的银光和石痕的青灰交融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秦老道蹲在崖边,正用布擦拭着那道百年剑痕,动作轻得像在给老友擦脸。

“老伙计,终于有人陪你了。” 老人对着剑痕喃喃自语,木杖头的龙眼珠在暮色里闪着光,“当年你看着玄尘子那小子急得跳脚,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笑?”

林砚翻开手札,夕阳的金光落在朱砂批注上,像落了层熔金。“秦老,玄尘子前辈当年输的那场比剑,对手用的是什么剑招?”

“也是回风剑。” 秦老道的布停在剑痕最深处,“和李师兄的师父是同门 —— 那家人练剑,总想着走捷径。” 他突然笑了,“但捷径走多了,根基就虚了,你看现在流云宗的高手,哪个不是一步一步练上来的?”

山风卷着灵枫的叶子掠过崖壁,新老两道剑痕在风中轻轻共鸣。林砚突然明白赵师兄为什么总让他练基础 —— 真正的剑意不是花架子,是像老郑打铁那样,一锤一锤砸出来的实劲。

他拔出流光剑,银锋在夕阳里泛着暖光。这次没有刻意模仿谁,只是凭着丹田的暖流自然挥出 —— 剑尖划过空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沉稳的力道,像老郑最后那次锻打铁坯,看着慢,落锤时却震得整个铁匠铺都在颤。

剑风掠过崖壁的瞬间,新刻的剑痕旁竟落下层细粉,像被气流磨掉的石屑。秦老道猛地站起来,木杖 “哐当” 砸在地上:“成了!这才是‘沉水剑意’—— 看着柔,其实能断铁!”

林砚收剑时,看见剑脊上沾着片灵枫。叶片的脉络在剑光里看得格外清,像老郑画在铁板上的剑骨图谱。他想起白长老说的 “剑如流水”,原来真正的强不是急流奔涌,是深潭不动声色的暗流。

下山时,演武场的方向传来木剑相击的脆响。林砚知道那是李师兄在练剑 —— 声音又急又快,像没上油的铁轴在转。他握紧了手里的流光剑,突然不那么怕月底的小比了。

月光爬上外门的屋檐时,林砚把玄尘子的手札压在枕头下。窗外的兰草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珠偶尔滴落,像老郑在远处敲着铁砧。他摸出苏珩给的醒神草,清凉的气息漫过鼻尖时,突然想起老郑总说 “该睡时睡,该醒时醒”。

明天还要早起练剑。

晨光漫进窗棂时,林砚的剑穗刚好扫过第三十个木人桩的桩顶。流光剑的银锋在朝阳里泛着淡金,像老郑淬火时铁坯表面的光泽。赵师兄站在演武场中央,手里的木剑突然指向天际:“今天练‘流云第三式’—— 惊鸿。”

木剑破空的声音像雁鸣掠过。林砚盯着赵师兄旋身时扬起的灰袍,突然想起悟剑崖的剑痕,想起玄尘子手札里的批注 —— 原来所有的剑招到最后,都要回归本心。

他的剑尖跟着抬起,晨光顺着银锋流淌,像有条光河在剑身上游走。这一次没有刻意模仿谁,只是想着老郑的铁砧,想着悟剑崖的灵枫,想着所有需要守护的东西 —— 手腕转动间,流光剑竟自己划出了道圆满的弧线,带起的气流卷着满地柳叶,像场金色的雨。

赵师兄收剑时呆立半晌,突然放声大笑:“好个林砚!这才是真正的流光剑意!”

远处的钟楼传来晨钟,“咚 —— 咚 —— 咚 ——” 三响过后,整个流云宗都醒了。林砚望着山门方向飘动的云气,突然觉得月底的小比不重要了 —— 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剑不是用来比输赢的,是用来护着自己想护的一切,像老郑护着他那样。

流光剑在鞘里轻轻鸣着,像在应和他的心意。林砚握紧剑柄,走向演武场深处 —— 那里有他的铁砧,他的炭火,他的淬火水,有所有让他从块顽铁,慢慢开始变成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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