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弟瞅见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小眉头皱着凑过去:“奶奶,您在念叨啥呀?”
陈月英在旁冷冷接话:“你奶奶在念经呢。”
赵老太猛地抬眼,瞳仁里闪过一丝惊惶。
被听着了?这媳妇不会抄起啥家伙来捅自己吧?她攥紧拐杖,心里头还在碎碎念:
死鬼快离我儿媳妇远些,再不走,我可要请爷爷(神灵)下来收你了!
陈月英转过身,目光落在婆婆身上:“妈,别求神了。我从前求过无数次,半分回应也没盼来,倒不如求自己实在。”
上一世病榻上的日子撞进脑海,那会儿她何止求神,祖宗十八代都快喊遍了,只求别再疼得钻心,可结果呢?
哈哈,疼得她死去活来,半分没减。
她求过丈夫,求过婆婆,求过在外做生意的大儿子,求过当医生的二女儿,求过教书的小儿子,啥都不图,就想让他们替自己照管几天盼弟,让这苦命孩子喘口气。
可到头来呢?
这一世,她谁也不求了。
她要先为自己活一次,什么儿女丈夫,该干啥干啥去。
赵老太抱着拐杖缩成一团,半句不敢应声。
老二媳妇这时凑过来,脸上挂着假笑:“大嫂这是咋了?咋跟妈较上劲了?”
陈月英鼻腔里哼出一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妈把啥好东西都给你了,你自然乐呵。”
老二媳妇脸“腾”地红了,心里暗骂:这是吃了炮仗?逮谁咬谁?嘴上却装傻:“妈哪给我啥了呀?”
“那对镯子,不是给你了?还装!”陈月英冷笑着道。
赵老太那对镯子,据说是清朝的老物件。
老二媳妇嘴甜会来事,早偷偷哄到手了。
可那镯子是真是假,陈月英心里门儿清,上一世老二家孩子拿去鉴宝,当场被专家砸了说是假货,老二媳妇气疯了,把老太太按在屋里一顿揍。
最后还是她心软,把老太太接回自家,可老太太转头就偷偷往老二家搬东西,是个典型的贱骨头。
按说这时辰,她本该还蒙在鼓里,可她偏要挑明了说,让这群人看看她这个婆婆是怎么行事的。
“嫂子你咋知道的?”
赵老太额头瞬间沁出细汗,这事儿她捂得严严实实,春梅妈咋会晓得?
要出大事了!
陈月英白眼翻到天灵盖:“纸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爱给你你就拿着,不过劝你找个懂行的瞧瞧,指不定就是两块破石头。”
赵永平在旁听得目瞪口呆,猛地转向他妈:“妈!你把那对镯子全给老二家了?你不是说等你百年之后,给我们一家一个吗?妈你咋这么偏心!怪不得老二家这半年天天乐呵呵的,我也是你儿子啊!我们轮流伺候你,你咋把宝贝全塞给老二家?”
赵老太慌得舌头打了结,支支吾吾辩解:“没、没全给老二家……我是让你弟媳帮你保管着,你爱耍钱,万一拿出去输了咋办?”
这话一出,街坊四邻早围了半圈,交头接耳直摇头。
这老太太也太偏了,俩儿子都是手心手背的肉,再说老大媳妇伺候她可比老二媳妇尽心多了。
当年赵老头半身不遂,老二媳妇一天没沾过边,端屎端尿全是老大媳妇扛着,真要给,也该给老大媳妇才是。
陈月英看着这场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让她可怜,该遭的罪,就得让可恨的人自己受着。
她转向赵永平,语气带着点戏谑:“春梅爸,让老二媳妇给你保管?你觉得她将来能给你?你的东西凭啥让她管?妈不信我,还能不信你?
你可是她亲儿子,还是长子呢。你从前总说妈对你好,现在看清了吧?她有多少好东西,也从没想着你。”
赵永平听得青筋暴起,横眉冷对,那架势像是要把瘦小的李老太一口吞了:
“妈!我都四十六了,我的东西用得着别人保管?当初分家,老二家就比我多分三亩地,他的地全是好田,我的呢?全是连野草都不长的荒山!”
老二媳妇一听不乐意了,嗓门陡然拔高:“啥叫就多三亩地?当初咱爸养的三只羊,你分了两只,我们才一只!锅碗瓢盆你也多拿了好些,我们都没说啥,你凭啥不依不饶?”
陈月英轻轻摇头,眼神明晃晃地看向赵永平。
赵永平立刻接话:“那两只羊是母子,小羊刚生下来不靠老羊喂奶活得了?那老羊老成啥样了,走路比你娘家妈还跛,根本卖不上价!最后羊皮给你们做了垫子,羊肉你和老二没吃?”
老二媳妇被戳到痛处,立马摆出干架的架势:“你咋说话呢?啥叫比我娘家妈还跛?
这是骂人呢!你妈那三寸金莲,走路才像不倒翁!管它老不老,好歹是只羊!当初分家白纸黑字写着,过后不准翻账!你们啥意思?还想抢地不成?门儿都没有!”
她往那儿一站,双手往腰上一叉,一米五几的个子愣是撑出一米八的气场。
赵永平气得一把摔了手里的的确良外套,吓得赵老太浑身打颤。
“妈!你自己看着办!要么把镯子给我一个,要么往后别指望我们伺候,就让老二家管你到底!”
“啥?你想得美!”老二媳妇梗着脖子喊,“你妈又不是我妈,凭啥让我们伺候?反正一个月一到,我就把她往外推,看村里人笑话谁!”
赵老太颤巍巍地看着她,声音发虚:“宁宁妈,你咋能说这话?妈不是把好东西都给你们了吗?你咋能赶我走……”
老二媳妇嗤笑一声:“破镯子能值几个钱?你又不是马上咽气,真要再活几十年,我还得伺候几十年不成?”
赵老太无奈地叹口气,可怜巴巴的目光转向陈月英。
没关系,小儿媳不要她,大儿媳总会心软的,只要她多说几句软话……
陈月英却偏过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啥也没看见。
老二赵永安这时才挤进来,沉下脸道:“先别说了!妈在咱家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再说!”
这么多人围着,不嫌丢人吗?他打算等没人了,再跟大哥好好说道说道,都是亲兄弟,哪有过不去的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