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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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晚在知青点的第十五个夜晚,是被冻醒的。北方十月末的寒风格外凛冽,像无数把小刀子,从窗纸的破洞里钻进来,直往骨头缝里钻。她裹紧了身上两床打满补丁的薄棉被,可那点微薄的暖意,在刺骨的寒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蜷缩着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 那是被褥长期受潮散发出的味道,在这个漏风又不透气的土坯房里,根本没法晾晒。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饥饿。知青点的伙食标准是每天两顿玉米糊糊,早上稀得能照见人影,晚上稍微稠一点,却总带着股发酵过度的酸馊味。窝头是用粗玉米面做的,硬得能硌牙,咽下去的时候还剌嗓子。原主本就长期营养不良,这半个月下来,林晚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了 —— 每天扛着锄头下地,中午只能啃一个凉窝头,傍晚收工时,眼前总发黑,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费劲。

这天傍晚,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知青点走,路过村西头那间低矮的土坯房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那是张奶奶家,村里的五保户。张奶奶今年六十八了,老伴十年前在公社砖厂干活时意外去世,没留下一儿半女,这些年就靠着村里的救济和自己种点小菜过日子。原主生前心软,见老人可怜,常来帮着挑水、拾柴、缝补衣服,两人也算有几分微薄的交情。

此刻,张奶奶正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夕阳,手里拿着一根细针,缝补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棉袄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老人的手指冻得发紫,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捏着针的手微微发抖,好几次都没把线穿进针眼里。

“张奶奶,这么冷的天,咋不在屋里缝?” 林晚走上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疲惫。连续半个月的寒冷和饥饿,让她这个在现代过惯了舒适生活的人,实在撑不住了。

张奶奶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老人的眼睛有些浑浊,眼角布满了皱纹,像被岁月揉皱的纸。看到是林晚,她原本紧绷的嘴角慢慢舒展开,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像把夕阳的余晖都揉进了皱纹里:“是林丫头啊,屋里光线暗,奶奶眼神不好,看不清楚针脚。你刚收工?饿不饿?灶上还温着半锅红薯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林晚的肚子 “咕咕” 叫了起来,那是生理本能的反应。可她看着老人单薄的身影,还有屋檐下空荡荡的柴火堆,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在知青点住下去,别说挣工分,恐怕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而张奶奶家虽然简陋,至少是个安稳的角落,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奶奶,您别忙。” 林晚连忙拦住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看您这柴火堆也空了,冬天肯定不够烧。要不…… 我在您这儿借住些日子?我不用占您的炕,睡柴房就行。每天我帮您挑水、拾柴、做饭,保证不麻烦您,还能给您搭个伴。”

张奶奶愣了愣,手里的针线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因为动作太急,还踉跄了一下。林晚赶紧扶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老人胳膊上的骨头硌得慌 —— 张奶奶太瘦了,身上的棉袄空荡荡的,像挂在竹竿上。

“傻丫头,说啥借住?” 张奶奶拉住林晚的手,掌心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柴房漏风,冬天能冻死人,哪能让你睡那儿?奶奶这炕虽小,挤挤总能睡下。你能来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啥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娘俩搭个伴,冬天也能暖和点。”

林晚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村子里,这句简单的话,却比任何东西都温暖。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奶奶。”

当天傍晚,林晚就搬去了张奶奶家。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一本《毛主席语录》,还有穿越时塞在口袋里的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包退烧药。她把书包放在炕尾,趁张奶奶不注意,悄悄把那半块压缩饼干塞进了老人的枕头下 —— 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东西,至少能让老人补充点营养。

张奶奶家的屋子很小,只有十几平米,靠窗搭着一张土炕,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稻草上面是一张破旧的粗布褥子,已经洗得发黄,边缘还磨破了。炕尾摆着一个掉漆的木箱,里面装着老人的几件旧衣服和一些杂物。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艾草,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张奶奶说这是用来驱寒的,冬天烧炕时放一把,能暖和不少。

“丫头,你先歇会儿,奶奶去给你热粥。” 张奶奶说完,就拄着拐杖往灶房走。灶房在屋子的角落里,用土坯隔开,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土灶台,一口黑铁锅,还有几个缺口的粗瓷碗。

林晚连忙跟过去:“奶奶,我来吧,您坐着歇会儿。” 她接过老人手里的柴火,熟练地塞进灶膛,点燃火柴。火苗 “噼啪” 地舔着锅底,很快就传来了红薯粥的香味。林晚掀开锅盖,里面的红薯块浮在粥里,虽然不多,却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盛了一碗,小心地吹凉,递到张奶奶手里:“奶奶,您先吃。”

张奶奶却推了回来:“丫头,你年轻,干活累,你先吃。奶奶不饿,等会儿再吃。”

两人推让了半天,最后还是分着吃了那碗红薯粥。粥很稀,红薯也有些发硬,可林晚却觉得,这是她穿越过来后,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 因为里面有了 “家” 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把 “报恩” 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每天天不亮,她就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张奶奶。她先拿着水桶去村头的井边挑水,井台已经结了薄冰,滑得很。她蹲下来,用石头一点点敲碎冰面,再把水桶放进井里。原主的力气小,一桶水提上来都费劲,更别说挑着走了。她只能先把水提上来,倒进旁边的石槽里,再回去提第二桶,往返好几趟,才能把张奶奶家的水缸装满。

挑完水,她就去院子里劈柴。院子里堆着一些干枯的树枝,是张奶奶平时捡的。林晚拿起斧头,学着村里人的样子,把树枝架在木桩上,用力往下劈。刚开始,斧头总劈偏,还差点伤到自己的手。她练了好几次,手上磨出了水泡,才慢慢掌握了技巧。劈好的柴火,她会整齐地码在灶房门口,方便做饭时拿。

等张奶奶醒的时候,灶上已经飘起了红薯粥的香气。林晚还会在粥里偷偷加一小撮红糖 —— 这是她托知青点的赵建军,用自己仅有的两块钱在公社供销社买的。张奶奶的身体不好,冬天容易咳嗽,红糖能驱寒,对老人的身体有好处。

“丫头,你咋总往粥里放红糖?多贵啊,咱们省着点花。” 张奶奶每次都念叨,可喝起粥来,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林晚笑着说:“奶奶,不贵,我攒了点钱,买给您补身体的。您身体好了,我才放心。”

白天,林晚去地里干活,晚上回来就帮张奶奶缝补衣服。她的针线活是在现代跟着外婆学的,走线整齐,针脚细密。张奶奶的旧棉袄磨破了,她就找了块颜色相近的碎布,仔细地缝补好;老人的袜子破了洞,她就用毛线织补,让袜子能再穿一段时间。

住到第五天,林晚发现张奶奶的风湿犯了。老人晚上总疼得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还不敢出声,怕影响她休息。林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想起现代常用的热敷法,就找了块粗布,缝成一个巴掌大的布袋,装满晒干的艾草,然后放在灶膛里烘热,小心地敷在张奶奶的膝盖上。

艾草的热气透过粗布渗进皮肤,张奶奶舒服得叹了口气:“丫头,你这法子真管用,比村里的老郎中开的药还舒服。”

“这是艾草的功劳,能驱寒祛湿。” 林晚一边说,一边轻轻按摩着老人的膝盖,“等周末休息,我去村后的山上再挖些艾草,晒干了给您做个艾草垫,垫在炕上,冬天您的膝盖就不疼了。”

张奶奶拉着她的手,眼眶红红的:“丫头,你比亲闺女还贴心。奶奶这辈子没儿没女,没想到老了还能享你的福。”

林晚心里也暖暖的。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张奶奶就是她的亲人,这个小小的土坯房,就是她的家。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老人,也要努力挣工分,让她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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