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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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的碎片像锋利的冰碴,扎得秦霄贤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擂动。额角,一层冷汗密密匝匝地渗了出来。

梦里那片没过膝盖的雪原,似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无边无际的白,吞噬了天与地,也吞噬了他。他像个迷路的幽魂,漫无目的地走,直到骨髓都冻得发僵。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那片死寂的白色地狱时,远处,出现了一点光。

那么小,那么微弱,像黑夜里最后一颗挣扎的星。

他发了疯似的朝那光冲过去,雪没过脚踝,没过膝盖,冰冷刺骨。可他不在乎,他只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希望。眼看指尖就要触碰到那团温暖,光,“噗”的一声,灭了。

世界重归黑暗与死寂。

手下意识地一伸,探向身侧。

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凉的、空荡的柔软。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脑空白了足足有五秒,才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咔哒一声,重新开始运转。

哦,对。

这张大到能打滚的双人床,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昨晚……不,是这几个月,乃至近三年来,一直都是。

可今天,这空荡荡的感觉怎么就这么要命?像有人用勺子,把他心口那块肉生生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操。”

一声低咒从齿缝里挤出。秦霄贤烦躁地坐起身,胡乱抓了把头发,想把梦里那股窒息感甩出去。床头柜上,那枚被他随手丢下的“暖阳”胸针,在晨曦里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他移开视线,不愿多看。

洗漱,更衣,打领带。镜子里的人,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冷峻威严的秦氏总裁。完美得像个假人。

然而,当他走下旋转楼梯,习惯性地走向餐厅时,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长长的餐桌上,空空如也。

没有冒着热气的牛奶,没有烤得金黄的吐司,没有他雷打不动的单面煎蛋,甚至连一份他从来不看、但总会摊在那里的财经日报都没有。

只有光洁如镜的桌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此刻错愕又难看的脸色。

一股邪火“腾”地就烧到了头顶。

“陈伯!”他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在空旷的客厅里砸出回响。

管家陈伯几乎是立刻从一旁小跑过来,腰弯得恰到好处:“先生。”

“早餐呢?”秦霄贤的嗓音冷得掉渣,“看看现在几点了?”

陈伯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语气依旧恭敬:“先生,以往这个时辰,都是……都是太太……不,是宋小姐准备早餐的。您没吩咐厨房另做,所以……”

宋小姐。

这三个字,像一根淬了冰的针,轻轻扎进秦霄贤的太阳穴。

对,离婚了。昨天。那份她签好字、像张废纸一样放弃了一切补偿的协议,这会儿还躺在书房抽屉里,透着股寒气。

他抿紧了薄唇,那股烧起来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呲啦”一声,灭了。剩下的,是种更深的、无处发泄的憋闷和烦躁。

“让厨房准备。”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走向主位,重重坐下。

早餐很快送了上来。标准的西式简餐,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一看就出自五星酒店大厨之手。

秦霄贤拿起刀叉,面无表情地切下一块煎蛋,送进嘴里。

火候完美,调味精准。

可他嚼着,却像在啃一团蜡。

不对劲。

哪儿都不对劲。

不是这个味儿。更不是这种感觉。

他“啪”地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财经报纸,试图把注意力塞进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线里。可他的眼珠子,却像长了腿,一次又一次地往对面那个空了三年的位置瞟。

那里,曾经总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人。他看报纸时,她会默不作声地把那杯温牛奶,往他手边再推一推。

“哗啦!”

他猛地合上报纸,巨大的声响惊得一旁的陈伯肩膀都抖了一下。

“咖啡。”他对着空气命令,语气里满是不耐。

片刻后,一杯黑咖啡被端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边。

秦霄贤端起来,灌了一大口。

“咳……”

他立刻被烫得皱起了眉,太苦,也太烫!根本不是他习惯的那个味道。他喝惯了的,是那杯永远温着、带着一丝奶甜、温度永远维持在入口最舒适状态的……

“砰!”

咖啡杯被他重重地磕在桌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几滴,在洁白的桌布上晕开几块丑陋的污渍,像极了此刻他的心情。

“先生?”陈伯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没事。”秦霄贤“霍”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去公司!”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浑身都不对劲的“家”。

然而,坐在平稳行驶的劳斯莱斯里,他依旧无法平静。那个该死的梦,那顿要命的早餐,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在他脑子里乱撞,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最终还是拨通了特助的电话。

“秦总。”电话那头,特助干练的声音传来。

秦霄贤沉默了两秒,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最终,还是用一种尽量平稳、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去查一下宋暖的去向。”

电话那头,明显地安静了几秒。特助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指令惊到了,但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回神:“是,秦总。需要具体到……”

“找到她。”秦霄贤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我要她的位置,还有……她现在的情况。”

挂了电话,他靠在真皮椅背上,闭上眼,试图给自己这反常的举动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只是需要确认她是否安全,确认她离开后,不会给他惹出什么乱子。对,仅此而已。他秦霄贤,可不是那种会惦记前妻的男人。

一整天,秦霄贤都有些魂不守舍。

开会时,他会莫名走神;签文件时,钢笔尖会在纸上顿住。他好几次下意识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在等什么。

下午四点,特助终于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秦总,”特助的表情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为难和谨慎,“关于宋小姐……我们查到,她在一个月前,也就是签完离婚协议后,就注销了国内所有的手机号和社交账号。出入境记录显示,她当天下午就飞去了法国巴黎。但是……她抵达巴黎之后的行踪,就很难追踪了。她像是……有意切断了和国内的所有联系。”

有意切断所有联系……

秦霄贤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所以,她是真的打算从他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连一根头发丝,一个脚印,都不想留下。

“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出去吧。”

特助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夕阳的余晖像一层金色的薄纱,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又长又孤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霓虹初上。这是一个由他亲手建立、一手掌控的商业帝国。

可这一刻,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

仿佛他站在世界的顶端,脚下却是一片流沙。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胃部。那里,熟悉的、隐秘的抽痛感,又开始慢慢蔓延。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几乎是凭着本能,拉开了左手边最上层的抽屉——那里,以前总是备着宋暖给他准备的胃药,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

抽屉里,空空如也。

干净得像从未有人踏足过荒原。

只有一盒公司统一采购的、未开封的止痛药,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包装冰冷,颜色陌生。

秦霄贤看着那盒药,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关上了抽屉。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他走回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身后,那巨大、奢华、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的办公室。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宋暖,那个他曾经视为“合作生育伙伴”、甚至觉得有些麻烦的女人,那个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被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付出的前妻……

是真的走了。

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空气。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重量。

宋暖就是他的空气。他平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甚至觉得她多余。可当她真的消失了,他才发现,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疑问,伴随着胃部一阵尖锐的绞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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