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礼仪课的视频，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在公司内部悄悄炸开了花。
先是行政部小群，然后是其他部门八卦群，最后连公司总群里都有人匿名转发，配文：“咱公司是不是入职了什么隐藏大佬？这礼仪范儿，绝了！”
视频里，沈清辞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姿挺拔如松，拿着个饼盒示范“奉”、“递”、“予”，动作行云流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庄严感。而周围同事从懵到模仿再到笑作一团的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喜剧效果拉满。
“哈哈哈对不起但真的好好笑，沈组长一脸认真，旁边赵总监脸都绿了！”
“别说，做得真标准，我大学礼仪选修课老师都没这气质。”
“只有我觉得沈组长这样有点……装吗？一个行政，搞这些花架子。”
“楼上酸味溢出屏幕了，人家有能力有气质，装也得装得出来啊！”
“弱弱问一句，沈组长是不是哪个豪门出来体验生活的？”
各种议论，沈清辞一概不知。她周末两天都泡在东湖社区，带着林薇他们实地走流程，敲定活动细节，忙得脚不沾地。手机除了工作联系，基本不看。
周一早上，她刚踏进公司，就感觉气氛比上周还诡异。一路上收获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探究或嫉妒，多了许多好奇、兴奋，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姑娘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她不明所以，走到工位，林薇立刻像只兔子一样蹦过来，眼睛放光：“清辞！你火了！你知道你火了吗！”
沈清辞放下包，打开电脑：“火什么？”
“视频啊！上周六团建，你教礼仪的视频！被人传网上了！”林薇掏出手机，飞快点开某个内部流传的版本，“你看！播放量都好多了！底下评论可有意思了！”
沈清辞瞥了一眼屏幕，看到自己一本正经拿着饼盒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传的？在她看来，不过是寻常举止教导罢了。
“无聊。”她吐出两个字，开始检查周末的进度邮件。
“哎呀，怎么无聊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你可厉害了！”林薇兴致勃勃，“而且，你知道更绝的是什么吗？今天一大早，市场部的周明宇总监亲自来找你！说是想跟你谈！”
“周明宇？”沈清辞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邮件通讯录里见过，是公司市场部负责人，据说能力很强，是陆承渊手下的得力将之一。
“对对对！他说看了视频，觉得你形象气质特别好，又懂咱们公司的，想请你帮忙做一场针对东湖社区的预热直播！”林薇压低声音，“这可是市场部的核心业务，他们平时可傲了，很少主动找别的部门，尤其是咱们行政部！”
正说着，沈清辞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说市场部周总监在一楼咖啡厅等她，关于事宜。
沈清辞想了想，跟林薇交代了几句工作，起身下楼。
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休闲款的西装，没打领带，头发打理得很清爽，正看着平板电脑。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沈清辞，脸上露出一个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站起身伸出手。
“沈组长，久仰，我是市场部周明宇。”
“周总监。”沈清辞与他握了握手，感觉对方的手燥有力，笑容也透着精明练。
两人落座，周明宇直接切入主题：“沈组长，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东湖社区下周就要正式启动预热，我们市场部原定的推广方案比较传统，地面宣传加公众号推文。但周六偶然看到同事转发你的那段视频，给了我一个灵感。”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发亮：“你的形象、气质，还有那种……嗯，独特的‘古典范儿’，和我们要打造的‘社区文化传承、品质生活’的调性非常契合。所以我想，能不能由你出镜，做一场线上直播？不是那种吵吵闹闹的带货直播，而是偏向文化分享、解读、与社区居民线上互动的风格。”
沈清辞没立刻回答。直播？她知道这东西，原主记忆里，好像很多人对着手机说话，就能有成千上万人看。但她从未接触过。
“我没有任何直播经验。”她实话实说。
“经验不重要！”周明宇摆手，“我们要的就是你这种‘非专业’带来的真实感和新鲜感！而且你是负责人，对内容最了解，讲起来肯定比我们市场部的人照本宣科要生动。我们可以提前对好流程和要点，会有助理在旁边提示，很简单。”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也是陆总的意思。他觉得，负责人直接面向受众，更有说服力。当然，最终看你意愿。”
陆承渊的意思？
沈清辞眼帘微垂。他倒是会物尽其用。
“直播内容是什么？时长？平台？”她问。
周明宇见她没有一口回绝，立刻来了精神，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个简单的策划案：“初步设想，主题就叫‘走进东湖，聊聊咱们家门口的文化事儿’。内容分三块：一是你简要介绍初衷和亮点，用通俗易懂的话；二是展示一些我们设计的社区文化小物件，比如定制文创、活动海报；三是线上互动，回答一些居民关心的问题。总时长控制在30-40分钟，就在咱们公司官方的短视频账号上播。”
沈清辞快速浏览着策划案，思路还算清晰。对她而言，无非是把“奏对”的对象，从皇帝一个人，变成屏幕后面成千上万的陌生人。虽然形式新奇，但本质仍是“陈情”与“宣导”。
“可以试试。”她最终点头，“但流程和内容，我需要参与修改。尤其是互动环节的问题，需提前筛选，避免不可控。”
“没问题！”周明宇大喜，“细节我们团队跟你一起打磨！时间就定在……周三晚上七点怎么样？那时候居民下班回家，有空看。”
“可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两天，沈清辞除了盯进度，还要抽空跟市场部的团队碰直播细节。让她意外的是，市场部的人对她颇为尊重，起来很顺畅。周明宇更是亲自盯各个环节，力求完美。
周三下午，直播前的最后彩排。场地就在公司一个临时布置的小录播间，背景是东湖社区的风景图和LOGO。灯光、摄像头、提词器都准备好了。
沈清辞换上了一套市场部准备的服装——不是她平时穿的衬衫西裤，而是一件改良款的浅青色旗袍上衣，搭配米白色直筒裙，款式简洁大方，又带着点中式韵味。头发依旧挽起，簪子换了一更素雅的木簪。
她一出现在镜头前，连见多识广的市场部同事都轻轻“哇”了一声。这气质，这身段，这淡然而立的气场，绝了！简直像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又带着现代职场女性的练。
周明宇对着监控画面连连点头，眼睛放光：“就是这个感觉！沈组长，等会儿你就保持这个状态，自然一点，就像平时跟人说话一样。”
沈清辞看着黑洞洞的镜头，心里没什么波澜。前世大典之上，万民朝拜，她都能从容受之。如今不过是对着个机器说话，有何可惧？
晚上七点整，直播准时开始。
公司官方账号平时粉丝不多，开播时在线人数只有几十个。大多是公司员工和少量关注了账号的业内人士。
沈清辞坐在镜头前，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几样文创样品。她按照流程，先是对着镜头微微颔首，开口：“各位东湖社区的邻居们，晚上好。我是‘东湖社区文化风貌提升’的负责人，沈清辞。”
声音清越平稳，语调不疾不徐。
她没有看提词器，那些要点早已记在心里。介绍时，她用最朴实的语言，将枯燥的规划讲成了一个个触手可及的生活改善场景。拿起文创样品时，她会认真讲解设计灵感来源和背后的社区文化故事，眼神专注，动作轻柔。
没有夸张的表演，没有刻意的讨好，就是那么平静地讲述，却莫名有种让人安静听下去的魔力。
直播间的人数，开始缓慢爬升。
一百，两百，五百……大多是东湖社区的居民被预告吸引来的。
互动环节开始，助理筛选着弹幕问题。
“沈组长，你们这个活动真的免费吗？不会后续收费吧？”
“社区小花园真要更新设备？什么时候能弄好？”
“看着挺像那么回事，不会是搞吧？”
问题五花八门，有的直接，有的带刺。
沈清辞一条条看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回答得却清晰脆：
“所有公示的社区文化活动，全程免费。若有任何收费环节，必会提前公示并由居民自愿选择。”
“小花园更新已列入第一阶段实施计划，预计下月中旬完成。具体进度会在社区公告栏和本账号同步。”
“是否，我说了不算。请各位邻居关注下周开始的第一次线下体验活动，亲身体验，用脚投票。”
她的回答，不绕弯子，不推诿，甚至有点过于直接，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可信。
直播间人数突破了一千，弹幕也多了起来。
“这个负责人说话好实在，不像有些部满口官腔。”
“小姐姐气质好好啊，是专门请的主持人吗？”
“回答得好脆，有点圈粉了怎么回事？”
“只有我觉得她坐姿超级端庄吗？跟我小学教导主任一样，不敢动……”
就在直播进行到后半段，气氛渐入佳境时，直播间忽然连续炸开几朵绚烂的虚拟礼物特效。
一个名为“Lu.”的用户，接连送出了好几个平台最贵的“梦幻城堡”，每个都带有全站广播效果。
直播间瞬间被特效刷屏，在线人数也因为广播引流，开始飙升！
两千，三千……
弹幕一下子炸了：
“！土豪！”
“Lu.？这名字有点眼熟……”
“老板糊涂啊！这不是带货直播！”
“老板大气！但这是社区宣传直播啊喂！”
连后台的周明宇和助理都愣住了。这谁啊？这么捧场？还挑这么个非商业直播？
沈清辞也看到了那醒目的ID和特效。她的目光在“Lu.”这三个字母上停留了一瞬，心脏莫名快跳了一拍。
她很快收回视线，对着镜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微微颔首，用她那种特有的、带着点古风的客气语调说道：“感谢‘Lu.’……呃，感谢这位朋友对社区文化的支持与厚爱。厚礼不必，心意已领。还请大家更多关注本身。”
她这反应，淡定得不像话。既不激动，也不谄媚，就像大户人家小姐收到一份寻常贺礼，礼貌道谢，然后继续该嘛嘛。
这反差，又引来弹幕一阵“哈哈哈”和“小姐姐好可爱”。
而此刻，顶层总裁办公室里。
陆承渊靠在椅背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是沈清辞的直播画面。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淡然处之的女人身上。
看到她那句“厚礼不必，心意已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果然是她。
连这种反应，都一模一样。
他动了动手指，又在输入框里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直播间里，一条来自“Lu.”的、带着炫光边框的醒目弹幕，缓缓飘过屏幕：
“姿势标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