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扫文推文我们是认真的

第2章

第2章 2

4.

可我却没有见到妈妈和国立,反而见到了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和警察站在十家村的村口,面色凝重。

我仗着没人能看见我,到处逛了起来。

当年妈妈去世之后,丈夫怕我伤心过度,才带着怀孕得我搬到了这里。

可惜,国立在小儿子满月的时候发生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了我带着三个孩子。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我的老年痴呆好像好了,以往混沌不堪的脑子现在十分清明。

我有些开心,这样等妈妈和国立来接我的时候,我就不会认不出他们了。

“周队,我们查了一下地图,这周边还有三个村子,最近的是李家村,最远的是王家村。”

被叫周队的那个年轻人沉思了一会,然后说。

“走,从王家村开始找起。”

然后他们带着三个孩子上了车。

我想了想,还是跟在了三个孩子的身边。

车上,宇栋语气里有点不耐烦。

“妈要是想回老家,和我们说不就行了,自己瞎跑什么?我现在在晋升的关键时期,还要请假来找人。”

宇飞却喃喃自语道。

“大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妈会不会因为我那天说的话,然后就……”

宇梁皱起眉,光线落在他的眼镜上,让我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你别瞎说!不会的,妈不会记得的……”

宇栋也抿起了唇,眼里满是不安。

我坐在他们身旁,垂下了眼。

过了一会儿,车停下来,三个孩子下了车,跟在警察在村里找人。

他们拦住了昨天我在小卖铺见过的那个年轻人,把我的照片放到他面前。

“同志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老太太吗啊?”

年轻人点了点头。

“见过,昨天下午点来我们家小卖铺买了瓶农药。”

三个孩子的脸色瞬间苍白。

宇栋强撑这走上前,语气颤抖。

“那,那你知道她往哪走了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

周队让他离开了,然后面色凝重的让同事从村头开始搜村里没人住的房子。

周队和另一个警察带着三个孩子从村尾开始。

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我和妈妈还有国立住的房子,就在村尾第一家。

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周队敲了门,没人回答后,打开了大门。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份碗筷,地上还有一瓶农药。

宇栋心里的惊慌像水般涌来,他踉跄着跑向开着门的屋子,却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瘫软在地。

宇梁和宇飞看到大哥这幅反应,强压下心底的惶恐,互相搀扶着走了过去。

可当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我后,也瘫倒在地。

周队连忙上前,越过三个人走到床边,伸手分别在我的颈侧、鼻下以及口处停留了两三秒后,转过身对瘫倒在地上的三人,语气沉重的说道。

“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了,节哀。”

说完后,他就退了出去。

宇栋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心里有些迷茫。

他妈妈怎么就没了?他以后,就成孤儿了?

他跪着爬到我床前,拉着我的手贴在脸上。

“妈,你手怎么这么冷啊?我给你捂捂,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个小火炉吗?我给你捂着就不冷了。”

“妈,你醒醒啊,我带着弟弟们来接你回家了,你不要睡了。”

宇栋和宇飞也回了神,两个人连滚带爬的围到了我床前。

宇栋的目光在我的脸上穿梭,但是却被枕头边一张白色的纸吸引了目光。

他颤抖着手把那张纸拿了出来。

母亲的字迹映入眼帘。

6.

【宇栋、宇梁、宇飞:

妈妈已经拖累你们太久了,而且妈妈也不想最后变成一个连上厕所都要被人伺候的废物,所以原谅妈妈的不告而别。

好在现在你们兄弟三人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只是宇栋,不要只关心比尔呢,也要多关心关心自己,身体是自己的;宇梁,以后不要欺负哥哥和弟弟了,以后没有妈妈护着你,要是挨揍了,不要来找妈妈哭,妈妈可不会帮你了;宇飞,以后妈妈不在了,自己记得按时吃饭,要是再忘记吃饭,妈妈是要来敲你的头的。

你们是妈妈的宝贝,可是外婆和你们爸爸是妈妈最惦记的人,所以妈妈要去找外婆和你们爸爸了,不用担心妈妈,天气凉了记得穿秋裤,不要嫌丑,记得按时吃饭,好好长大,下辈子,希望你们还能做的孩子,我会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妈妈。

张桂春 留】

宇栋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泛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信纸上。

他把信纸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然后走到床边,替我梳理有些杂乱的头饭。

他双眸含泪的仔细打量着我带着微笑的脸,有些苦中作乐的想,起码母亲离开的时候是开心的。

他想起妈妈信里说“下辈子要做个身体健康的妈妈”,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喘不过气。

“我们带妈回家。”宇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我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

妈妈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他却觉得比抱着小时候的弟弟们还要重,那是妈妈一辈子的牵挂和委屈,是他从未好好报答过的恩情。

宇飞和宇梁跟在后面,宇梁手里还捧着我特意放在这边想给妈妈看的旧本子。

那本本子里夹着他们小时候的照片,有宇栋第一次得奖状的样子,有宇梁掉了门牙的傻笑,还有宇飞被我抱着的襁褓照。

照片的背面,我还写了每个孩子的生和趣事。

警车缓缓开出王家村,阳光洒在车窗上,却暖不了三兄弟冰冷的心。

宇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哥,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宇栋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的手臂更紧了些,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我的头发上。

我跟着孩子们到了殡仪馆,看着宇梁去办手续,指尖捏着表格,手还在抖。

窗口的工作人员问逝者姓名时,他张了张嘴,“张桂春”这三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宇飞站在走廊尽头,盯着墙上“安息”两个字字,突然蹲下身捂住脸。

婚礼当天他冲母亲吼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他想道歉,可母亲再也听不见了。

三个兄弟站在外面,看着殡仪馆的烟囱冒出淡淡的烟,没人说话。

他们把母亲的坟墓选在了父亲的墓旁,不远处就是外婆的坟墓。

宇栋说,这样母亲就不会孤单了,能和父亲、外婆在一起,她应该会开心的,而我的确很开心。

本以为今天晚上我就能去轮回投胎,但是我却发现小儿子的眼睛里,有了死意。

7.

葬礼结束后,我不放心的跟着小儿子回了家里。

看着他装作没事人一样哄着妻子入睡,然后在黑暗里发呆。

宇飞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卧室,走到了书房,抽出了纸笔。

我上前一看,是遗书。

我愣怔的看着小儿子面无表情的脸,我的宝贝,怎么会想到要寻死?

十二点,黑白无常的身影出现了。

“张春莲,时间到了,走吧。”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声声哀求到。

“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们,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去死!”黑白无常的语气冰冷。

“阴间人不能手阳间事,一旦违反规定,就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你想好了吗?”

黑白无常的话音刚落,我便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我想好了,只要能让孩子好好活着,灰飞烟灭也值。”

两道身影沉默片刻,终是松了口:“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一到,无论结果如何,必须跟我们走。”

我连忙起身,飘到书房窗边。

宇飞正对着信纸发呆,笔尖悬在 “遗书” 二字上方,墨汁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试着伸手碰他的肩膀,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

天色见亮,遗书也写完了,宇飞看着窗外的阳光,闭上了眼。

我连忙闭上眼,进入了宇飞梦境。

“妈?”他在梦里轻声唤我,还是小时候受了委屈找我撒娇的模样。

我笑着把比我高出不少的,正值壮年却满脸委屈的孩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哄哭鼻子的小孩儿那样轻声哄他。

“妈妈在呢,多大了还哭鼻子,小心老大老二知道了笑话你。”

话音刚落,宇栋和宇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妈!”

周围景色变成了十家村里家里的景色。

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三个孩子围坐在我身边,一如他们小时候那样。

我挨个呼噜了一遍孩子的头顶:“是妈的错,妈没和你们说清楚。”

“妈没有怪你们,只是妈怕之后真的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趁现在,还记得家在哪的时候走,妈才能找得到回家的路。”

“而且你们爸爸和你们外婆在那边等我太久了。当年你们爸爸走的时候,我抱着刚满月的宇飞,就想着一定要把你们三个拉扯大,不能让你们像我一样没了爹娘。现在你们都成家立业了,老大事业稳了,老二的工作室也步上了正轨,老幺也娶了好媳妇,妈总算能放心去找他们了。”

“宇飞,那天你婚礼上,妈不是要捣乱。那个盒子里是你爸留给我的玉镯,我想送给你媳妇。可惜没送出去,还让你受了委屈,妈给你道歉。”

“以后你们要好好的,相互扶持,不然妈在那边也不安心。”

“好好跟媳妇过子,好好照顾自己和你们的老婆孩子,咱们下辈子还做母子,到时候妈一定做个身体健康的妈,不拖累你们,就看着你们长大、结婚、生孩子,好不好?”

8.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眼角却慢慢的湿润了。

宇飞哭着和我道歉:“妈,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不该让你去养老院,不该把你送我礼物打碎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宇梁拉着我的手,靠在我肩膀上。

“妈,我也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也不该那么嫌弃你。”

我跟前的宇栋也红了眼眶,但是做为大哥的他却不会像弟弟们那样。

他只是瓮声瓮气的说。

“妈,我也有错。”

我把眼角快要滑落的泪水拭去,伸出有些半透明的手费力的把三个孩子拢进怀里。

“傻不傻,认错都要抢着来。”我轻轻拍了拍他们,“妈妈从来都没怪过你们,你们可是妈妈的孩子啊。”

“好了,时间到了,妈要走了。记住,好好活着,就是对妈最好的报答。”

我最后看了一眼孩子们的脸,离开了梦境,转身走向等候在门口的黑白无常。

路过卧室时,我又望了一眼熟睡的小儿媳,长得真好看啊,要是那个玉镯还在,小儿媳带着一定很好看。

“走吧。”我轻声说。

离开宇飞家的瞬间,黑白无常的锁链便缠了上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为了几句话,落得这个下场,值吗?”黑无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

我望着宇飞家的方向,嘴角带着笑:“值。只要我的孩子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值。”

话音刚落,身体便开始化作点点微光,随着夜风消散在空气中。

我最后看到的,是宇飞从梦里醒来,伸手抹掉眼泪,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

三个月后,宇飞坐在心理医生的诊室里,手里攥着一张老照片——那是我抱着襁褓中的他,身旁站着刚上小学的宇栋和宇梁。

“医生,我现在好多了。”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沙哑,眼里也有了光,“我妈说了,要我好好活着,我不能让她失望。”

从诊室出来,宇飞开车去了珠宝店。

柜台里放着一只修补好的玉镯,裂纹处被工匠用金丝细细缠绕,像一道温柔的疤痕。

这是他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能修补老玉镯的师傅,特意按照我当年的心意,做成了“金镶玉”的样式。

回到家,他把玉镯递给妻子:“这是妈结婚时想送给你的,现在我替她送给你。”

妻子接过玉镯,轻轻套在手腕上,眼眶微红:“妈要是还在,肯定会喜欢这个样子的。”

又过了一年,医院的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女婴,笑着对宇飞说:“恭喜你,是个小公主,你看她耳垂上还有颗红痣,真特别。”

三家大人凑过去,看着婴儿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突然红了眼眶。

三个孩子都记得,我耳垂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红痣,小时候他们总喜欢伸手去摸,说那是妈妈特有的标志。

宇飞有些手足无措地抱起女儿,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宝,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你外婆…… 她一定很喜欢你。”

宇栋和宇梁也笑着红了眼眶。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婴儿的脸上,也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孩子们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陪着他们。

而我们约定好的下辈子,也终将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子里,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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