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术后三天,我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堪堪适应自己被截去一侧乳房时,我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
我的丈夫,在探望我的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不醒。
「如果他能醒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天,我拖着病躯坐在他的病床前,心里默默祈祷。
丈夫醒了,却患上失忆症。
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后来,他重新爱上了他的前女友,做了一件又一件令我伤心的事。
我原谅他一次又一次,我告诉自己,他生病了,那不是他的本意。
只是,我好像快撑不住了,去医院复检,医生说我的癌细胞又在扩散。
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1)
季淩睁开眼睛时,我胸前的伤口泛起疼。
我四处检查他的伤势,声音颤抖:
「老公,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微微蹙眉,以往深情的眼眸如今添了几分疏离。
下一秒,他把手缓缓抽出来,客气又疑惑地问:
「你是?」
我笑道:
「我,是林朝啊,你别开玩笑吓我了,不好笑。」
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以前总爱故意假装不认识我,逗我开心。
可下一秒,他打量我一番,转过头去,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你才不应该开玩笑了。是不是程心瑶,拜托你整蛊我的。」
窗外的光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他嘴角微微朝下,我熟悉那个样子。
平时我作画时间久了,他常用这副表情来表达委屈。
他垂下眼睛,侧背着我,声音很轻:
「我知错了,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她。你可以帮我告诉瑶瑶,我很想她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笑容凝结。
我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庞,却被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打断。
我忍着痛意站起来叫医生,眼前越发模糊……
再次醒来,季淩站在我的床前,他看着我插在胸前的导流管和因为上药的缘故裸露着的、左侧那本该隆起、如今却平坦的乳房,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我心里苦笑一下。
他客气又疏离地说:
「你还好吗?」
「医生说我患了失忆症,我只记得十几年前的事。
「刚刚小吕过来,他是我的秘书?告诉了我咱俩的关系。」
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病房里陷入死寂。
(2)
程心瑶这三个字,上一次听到,是十年前。
那年,季淩失恋发了疯似地到处探险。
我在山中遇到他时,是个下雨天。
我背着给牛打好的草走在路上,因为怕草被打湿不得已抄了近路打算快些回去。
雨越下越大,迷失了我的视线。。
慌乱中,我被晕倒在地上的季淩绊倒,背篓里的草全部撒了出来。
他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沾满泥点,裤子上有干涸的血迹,右脚被猎人私设的捕兽夹狠狠夹住。
我使尽全力把他从山上背了下来,又把他的外衣脱掉,打了热水帮他擦拭身体。把他放在床上后,我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万幸脚伤的不深,至少没有损及筋骨,我费力取下捕兽夹,在他的伤口上敷上厚厚一层疮药,接着裹上棉纱布。
天色还不算黑,我想赶路去山下镇子请徐医生过来时,他醒了。
他的额头上沁出汗,我探了探温度,发烧了。
我连忙把毛巾敷在他头上,被他紧紧环抱住。
那时,我心里有些害怕,害怕他是坏人。
不过他没有做过分的举动,只是眼皮昏沉,嘴里重复念着着一个名字:
「程心瑶。」
他应该是把我当成她了,明明身体很虚弱,但抱我抱得很紧。
他说:「不要离开我。」
我想,他应该很爱她。
可是我要出去帮他找医生。
没办法,我心底对他说了句抱歉,接着攥紧拳头,锤向他藏在被子下的那只伤脚。
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卸下来。
我挣脱束缚,帮他去找徐医生。
徐医生说他的脚伤并不碍事,晕倒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着凉引起的发热,给他开了些退烧药。
第二天他醒了。
我手上端着饭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醒啦?」
他看向我,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我见他红了脸,眼神中多了几分羞涩。
(3)
我和季淩同时出院那天,公公婆婆在家里办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晚会,公司里的高管几乎都来了。
晚上,屋内热闹非凡,我独自走在花园里,迎面走来了一位容貌绮丽的女生,皮肤在月光下如若凝雪。
她看向我被切掉的胸部时,眼神带着些蔑视和嘲笑,她说:
「你好丑,就别出来吓人了吧。」
我低下头看自己,淡然地冲她笑了笑。
最开始我也无法忍受突然平坦的胸部,没法接受那个位置触之可及的心跳。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称得上是我的勋章。
我错身离开她,听到从我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我怔了怔,没有理会她。
天有些凉,我只想回屋添件衣裳。
再回到酒会上时,那个女人亲密地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看上去50来岁的男人。
只是我的丈夫,眼睛一直看着她。
…
入夜,宾客们都走了,季淩喝得醉醺醺,双眼通红,满身酒气。
我把他拉到床上,他抓紧我的手,放到他的脸庞迷离地看着我,我心猛地一跳。
却没想到他看清是我后,用力推开我。压力绷带卸了劲,我慌乱打电话叫来医生为我上药。
医生走后,他看着我,嘴角噙着笑,说出的话却让我觉得浑身冰冷。
他说:他没办法以这样的状态和我继续维持婚姻生活。
他说:他今晚,遇到了程心瑶。
喉咙血腥味蔓延,我艰涩地克制难过的心情:
「就因为她吗,即使她为了钱和别的男人结婚吗?」
季淩看了我一眼,眼里的厌恶稍纵即逝:
「她有苦衷。」
「那我们呢,我们的十年你不珍惜了吗?」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我曾经想过手术成功后要怎么和季淩庆祝,他答应我放下工作,尽情地陪在我身边环游世界。
我想过见到他第一面时,他会对我说什么,会给我带什么礼物,会怎么安慰我。
我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他轻飘飘一句不记得,否定了我们十年的感情。
我掩面而泣,几近崩溃。
(4)
第二天,程心瑶主动找到我,她说想要和我见一面。
咖啡厅里,坐着昨天那个女孩,她一身纯白长裙,纯洁无暇,全然看不出她昨天恶毒的样子。
入座后她又俨然一副正宫模样,她搅拌着咖啡,挑衅地说:
「你脸皮够厚,季淩都不爱你了,还赖着不走。」
我对她的挑衅无动于衷,因为不管怎么样,季淩现在失忆了,他说的话,做过的事我不能按往常的思维对待。
「我有一点不明白。」我停顿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季淩以前品味这么差的吗?」
她愣了一下,或许没想到我没她想象般柔弱。
她无所谓地笑笑,递过来一个手机,继续刺激我:「我和淩哥淩早就联系了,我老公也知道,不过他还挺高兴的,淩哥把他提拔到了总公司当副总。」
「不然你觉得季淩失忆后为什么记得我?因为他早在遇到我后,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我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一段通话记录,是我确诊癌症的时间。
上面的号码的确是季淩的。
我坐的很稳,但还是觉得身子晃了一下, 整个人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我不由得想起十年前,他因为这个女人,喝得醉醺醺,难过的样子。
我心乱作一团,没留意程心瑶轻轻攥住我的手。
她顺着我的手把咖啡泼在她自己身上,咖色的印记在白色裙子上异常凸显。
我错愕地看着她,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林朝。」
季淩冲了上来,一把护住她。看清她身上的咖啡渍后,气得把桌子上另一杯咖啡举起来,想要泼在我的脸上。
程心瑶怯懦糯地说:
「阿淩,别。」
她头靠在季淩的的胸膛,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眼神得意地看着我,语气却很温柔:
「朝朝姐刚做完手术,你别气到她。」
他的手举到半空中后缓缓地放下来,他护紧程心瑶淡淡地说
「林朝,收起你的手段吧,心瑶是无辜的。」
我看着面前抱作一团的男女,季淩像个傻子一样被程心瑶耍的团团转。
气得我抬手要走,手抽到桌子,声音响亮,疼得我流出眼泪:
「我什么手段?正好我们三个都在这里,我们一一对峙,别莫名其妙地把脏东西往我身上倒。
程心瑶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季淩见状连忙安慰。我不耐烦地看着程心瑶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由作呕。
程心瑶无声地流泪,她抬起挂着泪痕的小脸,看着季淩,呜咽着说:「我不想,我不想在这里说。」
「淩哥,拜托了,我不想再提起来。」
季淩沉重地抚摸着她的头。
(5)
回到家,季淩收拾行李要搬出去住,我拦住他,想问清我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误会。
他只问了我一句话:「十年前,你是不是接了程心瑶给我打的电话,对她说我和她没可能了,后来,她就再也联系不到我了。」
我怔住了,他见我这番反应:「那就是咯。」
「可那次是你要我这样给她回电话的。」
季淩反问我:「你怎么证明?如果不是因为你接了电话,她就不会…」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呆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可,那天是她一直换号打电话骚扰你,你才让我接电话拒绝的。
「而且,她已经结婚了。」
他失望地看了我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句话像把尖刀插入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
「季淩,等你恢复记忆后不会后悔吗?」
他个子很高,低头看我时颇有压迫感。
他说:
「不会。」
说完转身要走,我不死心地拿出我们的相册.
十年间我们经历的每一个快乐的瞬间都在这里,我不信他看了不会动容。
只是没想到他看了之后,他说:
「我看到这些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只会更加心疼她,心疼她这十年是怎么度过的。」
季淩恶狠狠地瞪着我,眼底的嫌恶藏都藏不住:
「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被拆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6)
季淩消失快一个月,程心瑶的丈夫王德贵因为贪污公司财产入狱,是季淩的手笔。
很多人扒出王德贵的老婆是季淩前女友,一时间,小道消息在社交网站上传得沸沸扬扬。
我去外面散散心,走到外面却不想路口蹲着一群记者,快门声,闪光灯把我打得猝不及防。
他们见到我,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季太太,请问对于您先生把初恋丈夫送入监狱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话筒快要堆到我的嘴里,我躲闪不及,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
记者们却不依不饶:「听说你是他俩关系里的第三者,是真的吗?」
一个记者笑着说:「也不知道季先生看上她什么,长得病怏怏的,比前女友差多了。」
「还能为啥,功夫好呗。」我转头看过去,一个臃肿的男人,猥琐地看着我。
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朝他鼻子打过去,他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我一拳,疼得诶哟直叫。
那个恶心的男人爬起来想找我麻烦,却在看到我时吓得往后退。
我感到鼻尖一凉,鼻血刷刷往下流。
季淩和程心瑶远远站在外面,冷眼看着我们。
明明他们才是主角,为什么,为什么要来问我。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了,我想,我现在脸色肯定很苍白。
不然,怎么会看到季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人群散去,我擦了擦脸上的血,去医院检查,拍完片子医生让我在外面等着,本不流血的鼻子又开始流血。
我从包里拿纸巾堵住鼻子时,医生出来了,他的表情带了些悲悯。
我忽然不想知道检查结果了.
(7)
回到家,季淩带着他的律师早早在家里等着。
律师犹豫片刻:
「季先生,您和夫人这些年来感情十分要好,您考虑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