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才愣怔了一下。
“娘娘何出此言。”
柳千衣一边缓缓围着他踱步。
一边道：“你功夫了得，再加上我的直觉…..你不像普通伶人，亦不像普通的读书人家。你定是掩盖了什么。”
柳千衣在他身边站定。
林世才高出柳千衣一个头。
微微低头看她。
重复她的话：“直觉？”
柳千衣笑道：“别想狡辩。我看人很准的。”
林世才淡淡道：“若娘娘直觉很准，又怎会嫁给陛下，落得如此下场。”
芸儿听到此话，气急败坏地上前。
“你….大胆！小小伶人，怎的这般同主子说话！”
林世才连忙低头。
“娘娘恕罪。是小生口无遮拦。”
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只是怕娘娘误会，才一时失了言。小生真的只是普通读书人家出身，只是幼年时，偶然得过高人指点，才会些功夫。求娘娘不要赶小生走。”
他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身子还微微颤抖。
仿佛真的很怕自己的责怪。
可柳千衣不知为何，却觉得他这副样子，
像极了自己在仲康帝面前伪装得弱小可怜的模样。
或许是无意间看见了，
他刚才与侍卫对打时，眼神里暗藏的凶狠。
柳千衣甩甩手。
“罢了。是真的也好，是装的也罢。我对你的身份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你应当知道，我愿意留你在身边的原因。”
柳千衣向他靠近。
“你有什么办法，助我出这长门宫。”
“娘娘请借一步说话。”
回到房间后，柳千衣半卧在美人榻上。
林世才站在榻前，
问了一句：“娘娘觉得，陛下宠幸妃嫔，最在意的是什么。”
柳千衣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
缓缓道：“当然是家世和美貌。”
林世才摇摇头。
“最看重美貌的帝王，是无能的昏君。最看重家世的帝王，是稳坐帝位的圣君。只可惜，当今陛下，两者都不是。他是一位野心勃勃，却又根基不稳的皇帝。”
柳千衣笑看着他。
“说下去。”
林世才道：“仲康帝最看重的，是祥瑞。”
“祥瑞？”
“没错。陛下宠幸尤贵妃，恐怕不止是因为她娇柔貌美。毕竟论容貌，娘娘丝毫不逊于她。论家世，她也比不了娘娘。只是，她是乌孙进贡给我天都的圣女。听闻她初入皇宫时，在陛下面前跳的一曲胡旋舞，使得万蝶振翅，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陛下认为此乃祥瑞之兆，自此对尤贵妃宠幸万分。”
柳千衣歪着头看他。
“你说的不错。不过，你怎会对宫中之事如此清楚。”
林世才道：“说来惭愧，当年科考时，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进殿试。为了科考顺利，经常去茶楼听评书，打听到了不少宫中之事。”
柳千衣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即又心想，
难怪科考制度虽公平，但寒门子弟仍难以胜过世家子弟。
这些士族公子们轻松便可看到的局势，
寒门子弟却要如此费力打听，才可得知。
林世才并没有介意柳千衣的表情。
只接着道：“如今陛下与娘娘关系微妙。陛下忌惮娘娘的母族，娘娘也尚须依附陛下。陛下虽将娘娘贬至此地，但只需一场祥瑞，让娘娘成为凤位的天选之人，陛下便不得不收回成命，复您后位。”
柳千衣半卧在榻上，用手撑着下巴。
欣赏地看着林世才。
出身读书人家的男伶人。
有趣。
“听起来，你已经想好如何制造这场祥瑞了。”
“娘娘圣明。”
林世才拱手，“不久后，便是西域各国派使者，来京进献之日。其中最强大的，当属乌孙国。他们有一只圣鸟，名唤金乌孔雀，听说若能在烈日下开屏，寓意着权力如日中天，国土繁荣强盛。届时乌孙使者定会进献此物给仲康帝。只是此鸟性子孤傲，不会轻易开屏。”
柳千衣从榻上起身。
“你什么意思，让我想办法，令金乌孔雀开屏？”
“是。金乌孔雀喜好世间美丽之物。遇到倾城女子，便会发出清脆啼叫。但它又崇尚力量，女子虽美，但娇柔生怜，金乌孔雀便只啼叫，却从不开屏。”
林世才接着道：“只是听闻有次，在乌孙王的寿宴上，乌孙公主跳了一曲剑舞，刚柔并济。使得金乌孔雀兴奋得在乌孙王宫开了屏，场面十分壮观。乌孙王十分高兴，亲自赐了封号，封其为热依娜公主，地位在所有公主之上，甚至连嫡长公主都要让她三分。”
柳千衣走近林世才。
“可我只会跳舞，不会用剑。”
林世才有些意外。
“娘娘出身将门世家，又随柳大司马行军过沙场，竟没有武艺傍身？”
柳千衣笑了笑。
“我是女子，家中自然只让我学跳舞绣花。我能够读些书，随着父亲行军，对沙场战术指点一二，已是家中格外开明了。”
林世才沉吟片刻。
“若娘娘愿意，我可教你。”
“你？”柳千衣道，“乌孙国的剑舞与我们天都国的可不一样。”
“乌孙国的剑舞，我会。”
见柳千衣表情凝重地看着他。
林世才又解释道：“娘娘忘了，我方才说过，幼年时曾受过高人指点武功。那位高人，便是来自乌孙。”
柳千衣仔细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林世才。
“你这小伶人，甚是有趣。”
柳千衣的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
林世才也没有躲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柳千衣顺势捏住他的下巴，
迫他将头低下，与自己对视。
“你的来历，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