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慕娘娘。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柳千衣忽然用食指,靠在他的唇上。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这个,你知道的,我不信。”
忽然到来的冰凉触感,让林世才一震,
下意识地皱眉避开。
柳千衣笑道:“你好像很讨厌被女人触碰。”
反应过来的林世才,连忙低头。
“娘娘,我没有。”
柳千衣故意凑近他。
这次林世才没有躲开,
只是并没有抬眼看柳千衣。
“我在仲康帝面前虚情假意了那么多年,到底是真倾慕,还是假倾慕,我一眼便知。在我面前演戏。你还青涩了些。”
林世才忽然撩袍跪下。
“什么都逃不出娘娘的法眼。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若能成功助娘娘出这长门宫,可否求娘娘一件事。”
“说来听听。”
“想请娘娘帮忙举荐,让我重新参加科考。”
林世才接着道。
“寒窗数载,科举成名,一直是家中遗愿。奈何家道中落,为谋生入了教坊司,沦为贱籍。如今得幸遇见娘娘这样的贵人,替我赎了身。可贱籍记录在册,一年后,方才可完全销除。若想顺利参加今年科考,还需得请娘娘举荐。”
柳千衣笑了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你成为柳家远房亲戚,以柳家宗族名义为你作保。只是,你我素不相识,这么大的忙,我凭什么要帮你。”
林世才抬眼看向柳千衣,与其对视。
柳千衣笑道:“我已经帮你赎了身,让你离开了教坊司。作为报答,你助我出长门宫,这本就是应该的。有什么资格还要让我替你作保举荐,嗯?”
林世才行了个大拜。
“若娘娘肯帮,世才日后高居庙堂,必当誓死报答。”
柳千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高居庙堂。哈哈哈哈。你好大的口气。”
柳千衣蹲下身。
抬起林世才的下巴。
“可惜我早就决定,再也不会成为男人的青云梯。”
林世才重复。
“青云梯?再也?”
“幼年时,我也曾帮过一个落魄的男孩。那时父亲还在,我们柳家如日中天。我求父亲好好教导他,庇护他。父亲也将我许配给他,将他当亲子对待。可惜,我们柳家以真心待他,他对我,对我们柳家,却只有利用。如今借我们柳家之力,坐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却无情地想要铲除我们。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林世才没有说话。
任由柳千衣继续倾诉。
“其实,我早就看清那人凉薄的面目,对他的爱意早就变成厌恶和憎恨。可父亲为了我的名声,始终不肯毁去我们的婚约。就这样,我由他的恩人,逐渐成为了不得不依附于他的藤蔓。甚至为了柳家,不得不日日对他讨好,假装自己还对他爱得死去活来。这种日子,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柳千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同林世才说这些。
说完了后,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实在是不该同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讲这么多的。
林世才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道。
“原来,娘娘曾经也是爱过陛下的。”
柳千衣调整了下表情,迅速起身。
又像以前一样,一副漫不经心慵懒的模样。
“当然爱过。陛下是九五至尊,万人之上。哪怕是现在,我心里也是崇敬他的。”
林世才察觉到了柳千衣突然的疏离。
淡淡道:“我与仲康帝不一样。我绝不是那过河拆桥之辈,君子得权,取之有道。这样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柳千衣有些震惊地转头看向他。
林世才起身。
缓缓走近柳千衣。
“我知道,刚才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我定会掉脑袋。但是娘娘方才已经对我说出一番交心话,我也不愿在娘娘面前,继续戴着面具。从今以后,我必坦诚相待。”
林世才背着手,眼里满是投诚的决心。
柳千衣却依旧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我还是那句话,不会再帮任何一个男人。”
林世才沉吟片刻,
道:“我理解。那便不谈这个了。只让我来报答娘娘的赎身之恩吧。”
柳千衣道:“最好快些,我等不了太久。若是你没用,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教坊司。”
林世才低头拱手:“娘娘放心。”
林世才走后。
柳千衣疲乏地躺在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睡了很久很久后,
感到身上一股凉意。
最终被冻醒。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一轮孤独的明月,挂在梢头。
长门宫身处宫中偏僻之地。
夜里十分寒凉。
就算有沈嘉恩和伍听琅送来的厚被子和炭火,
也终究抵不过以前在后宫住的舒服。
还是挣扎着起身。
披了件毛氅,想倒杯茶润润喉。
可茶却是凉的。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芸儿推门进来。
连忙走到柳千衣跟前。
“呀,主子,你醒了怎么不唤奴婢呢。本是要喊主子起来用晚膳的,见主子睡得香,便没敢打扰。”
说着便唤了伍听琅留下的其他奴婢过来。
“主子醒了,你们快去把饭菜热热。”
“不必了,我吃不下。”
芸儿看着柳千衣,焦急道:“可是主子,多少吃点啊。”
无意间瞥见柳千衣的手,被冻得通红。
惊道:“呀,主子你怎么冷成这样。”
伸手想要去捂,却发现柳千衣手里的茶也是凉的。
芸儿转头怒斥其他的奴婢们。
“司空府的下人们都是这么照顾主子的吗?连主子的茶都不知道换?屋内的炭火也不知道加?”
20多个奴婢们纷纷围上来。
委屈道:“娘娘恕罪,芸儿姐姐恕罪。只是今日我们帮忙收拾屋子和院落,忙了一天,实在人手不够啊。”
又一个奴婢道,“还有下午娘娘休息的时候,尤贵妃宫里又来人了。又送来了几盆脏衣服,比上次的还要多,坚持要娘娘洗干净。我们只能在她们走后,帮娘娘把衣服都洗了。”
柳千衣看见她们一个个的,手都冻紫了。
不知道在寒风中洗了多久。
“岂有此理!”
柳千衣将茶杯猛地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