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门，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人，宋建国眼珠一转，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但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侧头看向走在最后面的二女儿，好言好语问道：“二妮儿，家里出啥事了，我好像听到你奶的声了。”
二女儿本就长得白净漂亮，在外面走了一大圈，脸颊冻得通红，衬得小姑娘更加水灵，招人稀罕。
正是因为二女儿容貌出众，宋建国才把宝押在她身上，指望着二女儿能早日攀附上有钱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儿子宋耀祖能跟着沾光，他这个老丈人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所以，几个女儿中，宋耀祖平日对二女儿的态度最好。
“…奶和小姑早上来的。”
二女儿竖起耳朵，听着屋内宋老太哼哼唧唧的死动静。
她离开这一会儿，她奶怕是又撒泼打滚，为难她妈！
“你奶来了？”
宋建国诧异，他每个月都往乡下寄钱，他妈有钱花，怎么会突然过来？
“少叭叭没用的，赶紧滚进去。”姜长海是个暴脾气，没工夫和宋建国浪费时间，大手推搡着宋建国往前走。
“长海，你轻点，姐夫这不是在走嘛！”
邻居们见宋建国回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着让开路。
“你们看，宋建国这个老畜牲回来了。”
“宋建国媳妇打了婆婆，宋建国回来肯定要发威，宋建国媳妇又要遭殃喽。”
“宋家这下更热闹了……”
宋建国茫然看向一脸吃瓜看戏表情的邻居，进门，看到亲娘躺在地上哭天抢地，妹妹宋美凤捂着汩汩流血的头皮，手里还握着扯断的头发，哭成泪人。
“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和娘，就要让你媳妇欺负死了。”
宋美凤撅着肥腚，狼狈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宋建国面前，咧着大嘴诉苦。
奈何宋美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宋建国没听清妹妹说什么，快步上前搀扶起门牙掉光的老娘，看到亲娘的惨状，他大脑一片空白，疑惑问道：“娘，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卫生所。”
宋老太抓住宋建国的手腕站稳，卖力摇头，儿子回来，有人给她做主了。
“娘哪也不去。儿啊，你给娘打这个丧门星，往死里打。”
宋老太一肚子委屈，眼泪哗哗往下流，指向姜老太，咬着后槽牙说道。
顺着宋老太手指的方向，宋建国看到有恃无恐的姜老太，不由怒从心头起。
“姜翠兰，你还是不是人，婆婆你都打！臭娘们，一天没修理你，你要上天不成。”
宋建国无视同样狼狈的女儿们，咬着后槽牙，解下腰间的皮带，握在手里，就要对着姜老太挥过去。
四女儿见状，最先迈步上前，拦在姜老太身前。
虽然她也很害怕，但仍旧站出来，据理力争道：“爸，你不问青红皂白，听信奶奶一面之词。明明是奶奶先动手打我们，妈看不过去，才还手的。”
“滚开，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个赔钱货说话了。”
宋建国一个字都不想听，抬腿，就要踹向老四胸口。
姜长海跟进来，没等他出手阻止，就见姐姐姜老太一手推开侄女，搬起宋老太坐过的椅子，劈头盖脸朝宋建国面门丢去。
宋建国下意识抬手遮挡，木椅铁钉锋利，打斜擦过手臂。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的厚，棉衣袖子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要是换做夏天，一凳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
宋建国看着飞出棉絮的裂口，眼底满是惊愕。
“姜翠兰，你作死啊。”
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臭婆娘奔着要他命来。
“我问你，一天一夜不着家，你死哪去了？”姜老太眯着眼睛，气势十足。
“我乐意去哪，就去哪，老娘们家家的，少管老爷们的事。”
宋建国眉头打结，他没追究姜老太对她妈她妹大打出手的事，姜老太倒是先质问起她来了。
和姜老太过了十几年年，他早腻歪了，多看姜老太一眼，他都恶心反胃。
“你那点破事，我说出来都嫌寒碜。”姜老太双手叉腰，吐了口唾沫，“我放在床垫底下的钱，就剩二十块，是不是你偷拿出去，又去填哪个骚坑了？”
结婚这么多年，宋建国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姜老太日常既要照顾一大家子饮食起居，一有时间，就去附近的工地里搬水泥。
一袋水泥才一分钱。
她裹着小脚，本就行动不便，为了维持家中生计，不得不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工人抢活干。
靠出力气，她省吃俭用，总共就攒了五十块血汗钱，想着将来有事，应急用。
宋建国一下就偷走三十块，出去搞破鞋。
姜老太嘴唇颤抖，她恨不能撕碎了宋建国，以解心头之恨。
看着破马张飞的姜老太，宋建国轻咳一声，背着手，不自然道：“少胡说八道，有你这么编排自家老爷们的吗？”
门外百十双眼睛看着，他好歹也是啤酒厂车间副组长，大小算个领导。
臭婆娘口无遮拦，当众下他面子，让他难堪。
等一会儿人都走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放你娘的狗臭屁！”姜老太活了两辈子，不是宋建国三言两语能糊弄住的，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二女儿，“二妮，你说，你和你舅在哪找到你爸的。”
“你这个人，越说越不像话。”
宋建国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一天学没上过，自从进城后，开始装读书人。
“二妮，你好好想想，咱们父女俩是在哪儿遇见的。”
感受到宋建国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二女儿揉了揉圆润挺巧的鼻尖，众目睽睽之下，挪着步子，走向姜老太一边，撅嘴嘟囔道：“爸，你和赵寡妇的事，大家都知道，你就别装了。”
“你胡说！”
闻言，宋建国立马炸锅，“二妮，你个姑娘家乱说什么，我和赵寡妇清清白白。”
婆婆宋老太附和道：“你个姑娘家，还没出门子，就帮着亲妈，编排亲爹。果然闺女养不熟。”
特殊年代过去，当下对乱搞男女作风，抓的不如过去严。
但海城这座小城市，地处边陲，社会风气仍旧保守。
无论男女，一旦扣上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儿子是什么德行，宋老太心里门清。
儿子宋建国，随他老子的根儿，自小没事就往大姑娘小媳妇多的地方钻，很是不安分。
小孙女身体不好，小小年纪就有晕倒抽搐、口吐白沫的病，其实不是从娘胎里带的，而是小孙女撞见宋建国和隔壁村的知青，在村外的苞米堆上……。
宋建国怕老五出去乱说，威胁似地推了老五一把，老五没站稳，后脑勺撞到石板上，醒来之后就多了个时不时抽风的毛病……。
当然，这些见不得光的丑事，宋老太是不会对外说的。
时至今日，提到小孙女的病，她都还在埋怨儿媳妇姜老太肚子不争气，怀个孩子，都怀不明白，凭空给家里添了个多病鬼。
至于儿子和赵寡妇，终归是传言，只要没有捉奸在床，他们就咬死不认，谁也别想给他儿子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