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吧，和我就别客气了，我没做过买卖，以后需要麻烦你们的时候多着嘞，你就当这点小恩小惠，是我交的学费。”
“咱们姊妹之间，不谈麻不麻烦，老姜妹子，我是真盼着你能过上好日子。”刘老太拉起姜老太的手，发自肺腑道。
月上枝头，院外路灯亮起。
姜老太回握住刘老太的手，笑着回应道：“我会的。放心吧。”
晚饭桌上，只摆了六副碗筷。
姜老太和老二老三忙完，在台阶上跺干净脚上的雪，进门洗手吃饭。
酱炒土豆片，咸菜条，玉米面粥。
母女六人围着桌子，埋头吃完，一条咸菜都没剩。
女儿们洗碗收拾桌子。
姜老太烧水洗漱。
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女儿们洗漱完，姜老太拿着药膏，给女儿们擦药。
一切忙完，母女六人关灯睡觉。
宋老太和宋美凤饿着肚子，骂到后半夜，姜老太只当她们在唱催眠曲，理都不理。
宋建国拳头都快捏碎了，但他也拿姜老太没办法，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披着衣服进厨房翻了一圈，锅碗瓢盆擦的锃亮，橱柜里只有碗筷。
翻了一通，米缸是空的，荤油坛子和鸡蛋筐也不翼而飞，啥吃的都没有。
连口热水都没给他留。
宋建国实在饿的不行，气的他原地转了三圈，喝了两瓢凉水充饥。
然后，….然后，后半夜他就忙着跑厕所，窜稀窜了一晚上，愣是没合眼。
宋老太侧着身子，躺在宋耀祖的单人床上，就听屋门一会儿打开，一会关上。
宋美凤骂累了，盖上被子，呼噜声震天响，大腿压到她身上，重的她喘不上气。
宋老太枕着枕头，费劲推开宋美凤的腿。
宋美凤心宽体胖，睡的正香，可她是个小心眼的，刚才睡觉前，她趴门缝，听到几个赔钱货说什么摆摊！
她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没太听清楚。
这个家里，谁要摆摊？
肯定不是她，不是宋建国宋美凤，也不能是跑出去、直到现在还见不到人影的小孙子宋耀祖。
那就是姜老太和五个赔钱货。
她们摆什么摊？
她之前没听儿子说过。
姜老太动手打她的仇，她还没报复回去。
宋老太翻来覆去睡不着，堵住耳朵，隔绝宋美凤三维立体环绕的鼾声，望着棚顶，眼睛一眯，打定主意明天一早跟去看看，姜老太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次日清早。
各家各户陆续起来。
有一大清早就打孩子的。
有出门去胡同口公厕，上厕所的。
也有揣着胳膊，去街口早餐店，买包子油条豆浆的。
家里一共还剩六个鸡蛋，姜老太一口气全煮了，饭桌上，每个闺女都有份。
姜老太还破天荒的给每人五毛钱。
“你们正在长身体，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碗筷不用你们收拾，都去上学吧。路上注意安全。”
姜老太过往不是不舍得给女儿花钱，实在是囊中羞涩，她自己三五年都舍不得扯块布做新衣裳。
眼下，手头宽裕了，出手也变大方了。
额外又给老大塞了十块钱，“妈没念过大学，你今天去大学报到，不知道有没有其他需要交费的地方。学费昨晚放到你背包里，这些钱你拿着，该花就花，别给妈省，”
姜老太不信穷养儿、富养女那一套。
她只知道，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要让女儿们过的舒舒服服的，这是她当妈的责任。
“谢谢妈。”
大女儿点头，肩上的挎包打着补丁，也不舍得换。
“二妮儿，这三十块钱给你，放学去商店买几个好看的书包回来，你们五个一人一个。你眼光好，再买几套你们喜欢的衣服。”姜老太没时间陪女儿们，就给够钱，让女儿们想买什么买什么。
老二接过钱，黑葡萄似的眼睛放光，“妈，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国营商店打折促销，所有商品三折出售。
她妈给的三十块，根本花不完。
那她不如拿剩下的钱，去烫个头，港台画报上的女明星都是卷头发，可好看了。
老二是个心思活络的，心中这样想着，实则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先暂后奏。
“三妮儿，四妮儿，你们在学校照顾点五妮儿。”姜老太帮老五戴上厚围脖，一如往常般细致嘱咐道。
老五伤的最严重，理应在家休息。
可是，今天她们都要出门，独自把老五留在家里，姜老太不放心。
“初二初三在一层楼，我们下课就去陪老五。”
老四将挎包豪迈地丢到肩膀上，拍着胸脯，颇有种绿林好汉的既视感。
姜老太从前就看出老四性格要强，经过昨天，她算是见识到老四的泼辣。
挺好的，泼辣些，敢说敢做，懂得表达自己。
至少不会像她以前那样受欺负。
“好了，都出门吧，妈看着你们走，妈再走。”
姜老太送女儿们出门，站在院门口，亲眼看着女儿们背影消失不见，才调头回去。
宋建国虚脱，走起路来，两条腿像面条似的打晃，眼瞧着大女儿去大学报到，他也只能干看着，做不了什么。
好汉经不住三泼稀。
城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两瓢凉水把他折腾成这样！
宋建国恨自己肠胃不争气，翻箱倒柜，找了两片泻立停，没有热水，梗着脖子吞进肚子里。
苦的他舌根打颤。
“臭婆娘，等老子不拉了，饶不了你。”
还有大女儿，上什么学，彩礼他都收了，必须嫁给王癞子。
宋建国捂着肚子，期待自己尽快康复，眼皮打架，困得不行，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另一边，姜老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雪地冻死后，她格外怕冷，穿再多都嫌不够。
“刘嫂子，我家闺女们出门了，咱们也走吧。”
姜老太敲响隔壁房门，和刘老太夫妻俩推着三轮车，奔着市场走去。
屋内，宋老太证实自己没猜错。
姜老太果然背着她儿子出门摆摊！
躲在玻璃窗后，瞄着姜老太出门，宋老太推门跟了出去。
临出门之前，路过客厅，还不忘给儿子宋建国披件衣裳，怕儿子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