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汗水和尘土中流逝，如同指尖握不住的沙。
神崎苍已经习惯了腰间真刀的重量，习惯了浅葱色羽织上洗不掉的血渍与汗水混合的气味，也习惯了在巡逻时按着刀柄，用冰冷的目光审视每一个可疑的过客。
他的身体被这个时代打磨得更加精悍，皮肤黝黑，手掌磨出了厚茧。
而进步最显著的，是他的剑。
在冲田总司时而严厉、时而随性的指导下，在与系统的辅助解析下，他的天然理心流剑术已褪去了最初的生涩。
他的剑变得迅疾而精准，步伐灵动，发力也更加圆融。偶尔，冲田总司会在众人散去后，单独留下他，手持竹刀，亲自给他喂招。
这个时代，正变得越来越不太平。
新选组，作为幕府一方最锋利、也最令人畏惧的刀，其职责远不止维护治安。他们是镇压者。
抓捕、审讯乃至处决与倒幕派有牵连的“内奸”。
与日益猖獗的尊王攘夷派浪人爆发冲突，从口角演变为拔刀相向是家常便饭。
在京都的暗巷与酒屋中，搜寻并清除潜在的威胁。
冲突，从最初的零星火花，逐渐蔓延成无法忽视的野火。
佐幕派与倒幕派，如同两头抵角的公牛，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将对方彻底掀翻的时刻。
京都的空气里，除了夏日的闷热，更多了一份一触即发的硝烟味。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那是一次寻常的夜间巡逻任务，神崎苍所在的小队遭遇了一伙人数相当、但异常悍勇的倒幕派浪人。
没有多余的叫阵，刀光在月色下骤然亮起，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与怒吼、惨嚎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神崎苍凭借精熟的剑术和超越常人的敏捷，格挡，闪避，反击。
他的刀在脑海中无数次演练的招式，化为了真刀真枪的劈砍。
温热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是什么。
战斗很快结束。来袭的浪人被击退，留下了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和斑驳的血迹。
“赢了！我们赢了！”
有队员在欢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兴奋。
神崎苍微微喘息，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正准备还刀入鞘。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
“山口！喂！山口！撑住啊！”
他转头看去。是同队的吉村，一个才十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队士。
此刻，他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另一个队员——山口，那个曾经说他眼神干净的老兵。
山口的浅葱色羽织被从左肩到右腹彻底剖开，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泉涌，浸透了吉村的双手，在地上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黏稠的湖泊。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有血沫不断涌出，眼神里的光彩正在飞速流逝。
神崎苍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吉村徒劳地试图用手捂住那可怕的伤口，看着山口那逐渐失去焦点的瞳孔，看着周围其他队员或悲痛、或麻木、或愤怒的脸。
山口……死了？
那个会咧嘴嘲笑他，会拍他肩膀，会在训练后和他聊着家乡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一股冰冷的、陌生的战栗感，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不是数据，不是游戏角色的死亡，而是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生命在眼前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重量，更是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回到屯所，气氛凝重。
近藤勇和土方岁三面色阴沉地听取了汇报。山口的尸体被草草收殓，他的佩刀、遗物被整理好，等待着送回遥远的家乡。
那一夜，他躺在坚硬的铺位上，听着身边队友们沉重的呼吸和偶尔压抑的梦呓，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浓郁不散的血腥气。
脑海中，系统面板上【天然理心流剑术Lv.5】的字样冰冷地闪烁着，记录着他的进步。但这进步的代价，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
杀人的觉悟吗……
他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姓名】：神崎苍
【力量】：7（+1） 通过日常锻炼与战斗，肌肉力量已超越常人极限
【敏捷】：6（+1） 经剑术磨砺，身体协调性与反应速度显著提升
【体质】：6（+1） 适应恶劣环境与高强度消耗，耐力得到锤炼
【智力】：8（+0）
【魅力】：9（+0）
【技能】：【天然理心流剑术 Lv.5】、【心无旁骛 Lv.2】【高效学习Lv.1】
…
月色如练，洒在壬生屯所寂静的庭院，白日里的血腥与喧嚣仿佛被这清冷的光辉涤荡，只余下秋虫的鸣叫。
神崎苍独自一人，在空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挥动着竹刀。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沿着下颌线滴落。
庭院角落的阴影里，冲田总司抱着臂，斜倚在廊柱上，不知已观看了多久。他脸上惯常的清爽笑容淡去。
“咳咳。”
他轻咳一声，从阴影中走出。
神崎苍动作一顿，收刀，转身，微微躬身：“冲田队长。”声音听不出情绪。
“睡不着？”
冲田走到他面前，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柄竹刀，在手里掂了掂，“还是说，静不下心？”
神崎苍沉默了一下：“只是想尽快熟悉一番队的节奏，不想拖累大家。”
冲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手腕一抖，竹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神崎苍面门！没有预警，没有理由。
啪！
神崎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格挡开，手臂被震得微麻。他立刻后撤半步，竹刀摆出中段构式，眼神锐利地看向冲田。
“反应不错，今天我们来点不一样的。”
冲田总司依旧笑得清爽，但他持竹刀的姿势已然改变。他右手前，左手后，竹刀尖锋微微下垂，斜指神崎苍的左膝，整个人的气息瞬间从和煦春风化作出鞘利刃。
平青眼。
神崎苍心中默念，这是冲田总司最擅长的起手式，看似空门微露，实则将所有攻击与反击的路线都收敛于一线，如同毒蛇盘踞，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压迫感，与平日练习时截然不同。
动了！
冲田的身影仿佛没有预兆地模糊，不是直线突进，而是踏着送足急速逼近，竹刀由下至上，一记挑击直撩神崎苍的手腕！快得只剩残影！
神崎苍全靠手腕一沉，以刀镡附近强韧的物打格挡。
啪！
巨大的力量从竹刀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立刻借力后退，同时竹刀划出小弧，一记逆风斩向冲田因进攻而露出的侧腹！
“哦？”
冲田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不退反进，以毫厘之差用刀身中部擦击格开，同时刀尖借着旋转的力道，如毒蛇吐信般点向神崎苍的面部——刺击！
神崎苍险之又险地偏头躲过，能感受到竹刀带起的劲风刮过脸颊。
”神崎，这里没别人。告诉我，你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
神崎苍一边格挡、闪避，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
“我想变强。”
他立刻试图转入切落反击，但冲田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劈砍、格挡、突刺，各种基础招式在他手中信手拈来，组合成密不透风的攻击网。
神崎苍将所学发挥到极致，【心无旁骛】让他能精准判断每一刀的轨迹，系统优化过的身体能做出最合理的应对。
他甚至偶尔能用出漂亮的连续劈砍，逼得冲田也需要认真格挡。场面上，他竟勉强支撑住了，虽处下风，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当他再次格开一记沉重的劈砍，声音在竹刀的撞击中断续传出。
“在这个时代……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
冲田总司闻言饶有兴趣地问，“那么，变强之后呢？你想选择什么？财富？地位？还是…女人？”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竹刀也随之变得更加迅疾诡谲，仿佛在通过剑锋逼迫神崎苍露出破绽，不仅是剑招上的，更是内心里的。
神崎苍被问住了。变强之后？考上东大？成为首相？
这些目标在此刻的刀光剑影和血腥气息中，显得如此遥远甚至……可笑。
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迷茫。他的剑出现了迟疑。
就是这瞬间的迟疑，冲田的竹刀已经如同鬼魅般穿透了他的防御，尖端带着冰冷的触感，轻轻点在了他的喉结上。
胜负已分。
“看，犹豫了。”冲田收刀，语气平淡，“心里没有答案，剑就会慢。”
月光下的他眼神清亮而残酷。
“或者，你会像山口一样，带着迷茫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