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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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八天时间一晃而过。

周燃腿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走路虽然还有点不得劲,但已不像刚穿来时那般一瘸一拐了。

然而,他在田里干活的“积极性”却并未随着腿伤的好转而提升,反而越发显得磨磨蹭蹭,心不在焉。

王氏的怨气如同盛夏的积雨云,一天比一天厚重。

这天早上,饭桌又成了她发泄的主战场。

她把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粥“咚”地一声放在周燃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活干不了几分,饭量倒是不小!你看看你,这都多少天了?山货山货摸不着,田里田里不出力!你是打算把我们这一家老小都饿死不成?!”

她越说越气,声音尖利得能划破耳膜,“哪个庄稼汉子像你这样?啊?整天游手好闲,跟个大爷似的!我真是造了孽,生了你这么个懒货讨债鬼!”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周父,看着周燃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忍不住皱着眉头,闷闷地添了一句:“大牛,你也上点心。田里的活计,耽误不得。”

周燃依旧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对父母的指责充耳不闻。

他心里清楚,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夜里和清晨的“创作”上,白天自然精神不济,更何况他本质上也不是真愿意伺候那几亩庄稼。

吃完饭,周巧儿牵着牛去山上了。

他默默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跟着脸色阴沉的父母一起下地。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遇到的乡邻纷纷打招呼:

“周大哥,腿好利索了?能下地了就好啊!”

“大牛,看着气色不错,今年你家那几亩稻子长得还行吧?”

“周家老弟,忙完自家活,要是得空,我家那点秧还差点人手……”

话语看似关切,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探听他是否恢复了劳动力,甚至隐隐希望这个村里有名的壮劳力能去帮衬自家。

周燃只是含糊地“嗯嗯啊啊”应付过去。

到了地里,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周燃挥舞锄头的动作僵硬而生疏,完全不像个做了二十多年农活的老把式。

锄草时,有时差点伤了秧苗;松土时,力度和深度都掌握不好。

看在王氏眼里,这简直就是故意偷奸耍滑。

“周大牛!你眼睛长脚底板上了?!那是草还是苗分不清啊?让你锄草你没吃饭啊?用点力气!”

王氏的骂声立刻在田埂上炸响,引得旁边地里干活的人纷纷侧目。

“还有你!周老实!你看看你儿子!干活像个大姑娘绣花!磨磨蹭蹭,这几分地要干到猴年马月去?你们老周家祖传的懒筋是吧?!”

她骂完周燃又转向周父。

周父脸色铁青,闷头猛干,恨不得把地锄出个洞来,显然也觉得脸上无光。

周燃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一边机械地挥着锄头,一边在心里默默梳理着昨晚写下的《仙剑奇侠传》的情节,思考着下一回该如何展开。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田里的水被晒得温热。周父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慢慢直起身,脸上堆满痛苦的表情。

“不行了不行了,这老腰……疼得钻心,我得去树下歇口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拄着锄头,一步步挪到田埂边的树荫下,掏出烟袋锅,熟练地点上,吞云吐雾起来。

王氏正弯腰插秧累得满头大汗,一抬头看见周父又在偷懒,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她把手里的拔的草往地里一扔,叉腰骂道:“周老实!你个杀千刀的!又偷懒!合着这地里就我一个是吧?你们爷俩一个个都当起甩手掌柜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到你们老周家!”

周父本来只是想躲个清闲,被王氏当着田里这么多人的面劈头盖脸一顿骂,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猛地从树下站起来,烟杆子指着王氏,脸红脖子粗地吼了回去:“我偷懒?我这腰疼是老毛病了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光动嘴皮子不腰疼?!再说,以前地里的重活累活哪样不是大牛顶大头?现在倒好,这小子也开始磨洋工,你看他那样!”

他越说越气,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旁边一直沉默插秧的周燃:“撒种埋土都干得不利索!深一脚浅一脚,那秧苗都快让你埋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下来体验民生的大少爷呢!合着就我得拼了老命干是吧?我这把年纪了,我图啥?!”

周父真正的怨气在于,以前他能靠着大儿子偷懒,现在周燃明显“不顶用”了,他被迫要干更多的活,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感觉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夫妻俩的争吵声越来越高,立刻引来了附近田里干活的人的目光。

几个正在插秧的妇人直起腰,笑嘻嘻地看着热闹,还有人低声交头接耳。

“瞧见没,村东头老周家又吵吵上了。”

“啧啧,都说周家大牛中了邪,我看是真不假。”

“咋啦咋啦?快说说!”

“你没见?自从前阵子从山上摔下来,人是醒了,可魂儿像丢了一半。不哭不闹,也不往邻村王翠花家跑着献殷勤了,整天闷葫芦似的。”

一个快嘴的婶子扬声搭话,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呦,周家嫂子,大牛这是咋啦?怎么瘸个腿,还把脑子摔瘸了?干活咋瞅着不利索了?”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周家小子可是咱村出了名的能干,以前你们家可是把他当牲口使唤,现在咋也学会偷懒了?”

还有人爆料:“我听说啊,他以前可没少偷偷往刘翠花家院里丢山货野味,现在倒好,屁都不放一个了!”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干脆冲着一直低头默默干活的周燃喊:“周大牛!咋不说话?是不是真想女人了?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儿!”

又有人撺掇王氏:“周家嫂子,要我说,赶紧给大牛说房媳妇吧!有了媳妇管着,保准就有心气儿干活了!”

王氏正在气头上,闻言狠狠啐了一口:“我呸!还媳妇?就他这德性,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闷得跟头犟牛似的,哪个眼瞎的姑娘愿意跟他?还妄想人家刘翠花?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燃始终低着头,一株一株地插着秧,仿佛周围的争吵、嘲笑和议论都与他无关。

他早已摸清了王氏的脾气,跟她争辩纯属浪费口水,除了引来她更汹涌的情绪宣泄,毫无意义。

他懒得费这个神。

他看看地里所剩不多的菜苗,又瞥了一眼还在树荫下喘粗气的周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爹,娘,地里的活差不多了。我腿有点不得劲,先走了,去村里看看李大夫。”

说完,他也不等父母反应,径直拄着放在田埂上的木棍,有些费力地爬上了梯田的田埂,转身就要往村外走。

周父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愣了片刻,随即暴怒,指着周燃的背影跳脚大骂:“周大牛!你个混账东西!活没干完你就敢走?!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真是废物!白养你这么大了!”

旁边的看客们又来了精神,纷纷起哄:

“哎呀,周老哥,消消气,小子大了管不住喽!”

“我说真的,赶紧给他说个婆娘是正经!邻村那张寡妇,就比他大几岁那个,我看挺合适,能干活!”

立刻有人嬉笑着接话:“张寡妇?你说那个?嘿嘿,那可是个破鞋……”

污言秽语和黄腔顿时在田埂上飘荡开来。

周燃对身后的骂声和哄笑充耳不闻,脚步甚至加快了些。

他要去镇上,不是为了看大夫,而是怀揣着那五本小说的开头,去墨香书肆,寻找他改变命运的第一线机会。

这令人窒息的田间和家庭,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周燃走的不出一里地,身后就传来王氏一声尖利的叫骂,紧接着他的胳膊就被一股蛮力死死拽住。

“你个杀千刀的!你想往哪儿跑?!”王氏像是发了疯似的,整个人几乎吊在周燃粗壮的胳膊上,双脚乱蹬,试图把他往回拖,“看大夫?看什么大夫!你那腿不是能走了吗?我看你就是想偷懒!看大夫不花钱啊?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你给我回去!地里的活不干完,你今天哪儿也别想去!”

她一边骂,一边使出农村妇人撒泼打滚的本事,又是掐又是拧,声音哭天抢地,吸引得更多目光投了过来。

周燃被她缠得寸步难行,又不好真的对这副身体的母亲动粗,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发出更大的哄笑声,指指点点。

“瞧见没,周大牛想跑,被他娘老子逮回来了!”

“哈哈哈,真是丢人现眼!”

周燃看着王氏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泼辣模样,又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等着看更大笑话的村民,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厌恶。

他知道,今天这镇上是去不成了。

跟王氏在这种场合下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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