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龙潭的焦黑巨坑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即使在阴霾的天光下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衰败气息。刘秀一行六人，如同行走在巨人腐坏内脏中的蝼蚁，紧贴着巨坑边缘嶙峋、脆化的岩壁，艰难地向东南方向跋涉。他们不敢靠近巨坑中心，那里残留的规则创伤过于剧烈，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色彩诡异的能量乱流，如同迟缓却致命的毒瘴。
距离“鬼师”袭击已经过去两天。那场遭遇带来的惊悸尚未完全平复，新的困境却更加现实——食物彻底断绝，水囊里最后一点带着怪味的浑浊液体也在清晨耗尽。饥饿与干渴，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每个人的喉咙，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与意志。伤口在缺乏清洁和药物的情况下开始发炎、溃烂，高烧开始侵袭最虚弱的两人，包括那名机敏的舂陵子弟。
刘秀的状态相对稍好。体内那微弱的混沌气依旧缓慢流转，虽然无法提供饱腹感，却能显著缓解干渴带来的眩晕，并以一种近乎压榨自身潜力的方式，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新陈代谢和伤口对抗感染的能力。代价是极度的精神疲惫和一种仿佛灵魂被持续抽离的空虚感。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越发清晰的感知。这片“净化区”在他混沌气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图景：代表正常地脉生机的乳白色气流近乎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各处、如同灰色雾气般的死寂衰败之气，以及更深层地下，那些如同暗红色、半凝固血液般缓慢蠕动、充满怨憎与饥渴的地脉怨气网络。之前“鬼师”的刺激，似乎让部分区域的怨气网络变得更加活跃、敏感，像沉睡的毒蛇被惊扰，随时可能再次暴起噬人。
而他自己的混沌气，与这片扭曲环境之间的共鸣与排斥也越发明显。当他精神集中时，能感觉到混沌气如同一个微小的、不和谐的“异物”，既被衰败之气隐隐排斥，又被怨气网络那暴戾混乱的本质所吸引，同时，它自身又散发着一种微弱却坚韧的、试图“弥合”或“适应”这片创伤之地的调和倾向。这种复杂的互动，让他行走其间，如同踩在布满无形尖刺却又隐含微弱吸力的泥沼中，每一步都耗费额外的心神。
“文叔……前面，好像……有雾？”搀扶着他的邓晨，声音虚弱地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刘秀抬起头，眯起眼睛望去。果然，在东南方向约两三里外，一片比周围环境更加浓郁的、乳白色与淡灰色交织的山雾，如同厚重的帷幕，静静笼罩着一片起伏的山峦。那雾气与他之前感知中“净化区”普遍的灰败衰败之气不同，更加凝实，更加……具有某种秩序感？而且，当他尝试将混沌气的感知投向那片雾气时，反馈回来的是一片极其强烈的干扰与模糊，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强大的、能够扭曲甚至吞噬感知的“场”。
是天然的瘴气？还是……人为的屏障？
更重要的是，刘秀隐约觉得，那个方向，似乎与他记忆中守碑人山谷的方位，大致吻合。难道那神秘的浓雾山谷，就在这片“净化区”的边缘，甚至……部分区域也被“净化”波及了？
一丝微弱的希望，混合着更深的警惕，在他心中升起。那山谷或许能提供庇护，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险。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找到水源和相对安全的地方，否则不需要敌人，这片土地和自身的伤病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往那边走。”刘秀声音沙哑地做出决定，“大家跟紧，小心脚下，注意雾气变化。”
然而，就在他们调整方向，朝着雾区又艰难行进了不到一里，经过一处由崩塌的琉璃化巨石形成的、如同迷宫般的乱石堆时，异变陡生！
走在最前面探路的那名山民，脚下踩中了一块看似坚硬、实则内部早已被能量侵蚀酥脆的琉璃石板。
“咔嚓——轰隆！”
石板碎裂，下方竟然是一个隐蔽的、深不见底的裂缝！那山民惊叫着坠入黑暗！紧跟其后的另一人下意识想去拉，也被带得失去平衡，半个身子滑了下去！
“抓住！”邓晨和刘秀反应极快，扑上前死死抓住跌落者挥舞的手臂。另外两人也连忙过来帮忙。
一番惊险的拉扯，总算将两人从裂缝边缘拽了回来。四人瘫坐在碎石上，惊魂未定。掉下去的山民手臂骨折，脸色惨白。
但刘秀的目光，却被那突然暴露的裂缝深处吸引了。
裂缝宽约三尺，深不见底，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然而，从裂缝深处，却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与他体内混沌气产生清晰共鸣的脉动！不仅如此，裂缝边缘的岩石断面上，竟然闪烁着一些极淡的、乳白色中夹杂着细微金丝的奇特纹路，这些纹路与周围被“净化”摧毁的岩石质地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坚韧、仿佛在抵抗着外部衰败侵蚀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刘秀的混沌气在靠近裂缝时，自发地变得活跃了一些，那种被外界衰败之气隐隐排斥的感觉也减轻了，仿佛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或滋养着它。
“这下面……有东西。”刘秀低语。他趴到裂缝边缘，小心地伸出手，将一丝混沌气缓缓探入黑暗。
感知顺着混沌气向下延伸。起初是冰冷与死寂，但随着深度增加，大约下降十丈左右，他“触碰”到了！裂缝并非直通地心，而是在这个深度开始横向延伸，连接着一个天然形成的、狭小的地下空洞！
空洞不大，但让刘秀精神一振的是——他“感觉”到了水汽！并非地面那种浑浊的死水，而是相对纯净的、从岩壁渗出的地下泉水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而且，空洞内的“气息”也与地面截然不同，衰败与怨憎之气稀薄了许多，反而弥漫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厚重的大地根基之气，虽然同样带着“净化”创伤后的沉郁，却少了那种狂暴的攻击性。
这是一处未被“净化”完全摧毁的地脉“避难所”或残存节点！
“下面……可能有水，还有地方可以暂时容身。”刘秀收回感知，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同伴们说道，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久违的生气。
希望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他们用身上最后的绳索（坚韧的树皮与衣物纤维混合搓成）连接起来，由伤势较轻的邓晨和另一人先行垂降下去探路、固定。确认下方空洞安全且有水后，再将其余人，尤其是伤员，小心地吊放下去。
当刘秀最后一个被绳索放下，双脚踩在空洞潮湿却坚实的地面上时，他终于松了口气。空洞比感知中略大，约有半间屋子大小，顶部有数道裂缝透下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照明。一侧岩壁果然有泉水渗出，在底部形成一个脸盆大小的清澈水洼，水虽冰凉，却无异味。空气虽然沉闷，却远比地面那种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体内混沌气的运转明显顺畅了许多，那种被外界持续“抽取”和“排斥”的感觉大为减轻。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岩壁深处和那泉眼之中，有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相对温和的原始地气，被混沌气缓慢地吸引、吸收，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众人如同濒死的鱼回到水里，不顾一切地扑到水洼边，小口却贪婪地啜饮着甘泉。清水下肚，干涸的喉咙和火烧火燎的胃部得到滋润，麻木的意识也开始重新活跃。他们处理伤口，用泉水清洗，然后挤在相对干燥的一角，分享着最后一点从死去同伴身上找到的、硬如石块的干粮碎屑。
刘秀没有立刻休息。他靠着岩壁，借着微光，仔细打量着这个空洞。岩壁上那些淡金色纹路在近处看得更加清晰，它们并非天然矿物脉络，倒像是某种能量渗透、沉淀留下的痕迹，带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他的混沌气对这些纹路似乎格外“亲近”，当他将手掌贴近纹路时，能感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流顺着纹路流入掌心，滋养着混沌气，甚至让掌心的胎记都微微发热。
“这些纹路……或许和沉龙潭有关，也可能和更古老的……东西有关。”刘秀心中思索。沉龙潭是“旧世道标”坠落点，而这处地脉空洞能相对完好地保存下来，是否与这些古老纹路的保护有关？守碑人山谷的浓雾屏障，是否也运用了类似的原理？
他需要了解更多。但眼下，恢复体力、处理伤势、确保这个临时避难所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他们在这地下空洞中休整了一天一夜。泉水提供了生存的基本保障，相对安全的环境让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难得的喘息。刘秀的混沌气在吸收了那些古老纹路和温和地气的滋养后，恢复速度明显加快，虽然总量依旧微小，但更加凝实、稳定。他甚至尝试着，引导一丝混沌气，去接触、安抚那名高烧不退的舂陵子弟体内紊乱的气息，效果虽然有限，却让对方的体温奇迹般地下降了一些，昏睡中的神色也安稳了不少。
然而，暂时的安全并未让刘秀放松警惕。他让邓晨轮流值守裂缝入口，自己则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一种半冥想的恢复状态中，同时将混沌气的感知小心翼翼地向上方及四周延伸，监控着地面的动静。
第二天傍晚，当刘秀的感知如同触角般悄然探出裂缝，扫过附近区域时，他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而是……秩序网络的“声音”。
在他的感知视野中，原本覆盖“净化区”、因能量紊乱而显得稀疏暗淡的淡青色秩序细流网络，在靠近他们藏身裂缝的东北方向，大约五里外的区域，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和明亮！数道远比之前观察到的任何巡逻队或信使都要粗大、凝实的淡青色能量流，正从不同方向，朝着那个区域快速汇聚！仿佛那里有一个强大的“漩涡”或“指令中心”在运作。
紧接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冰冷的、不带丝毫生命情感的“扫描波纹”，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那个汇聚点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扫过！这些波纹与他之前遭遇的“天网”监控符文不同，更加隐蔽，更加深入，似乎不仅扫描物理存在，还在检测能量异常、规则扰动，甚至是……生命形式的“非标准频谱”！
王莽的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搜捕队，是携带了更高级探测仪器、甚至可能有“天工生”高手坐镇的专业“清理”或“调查”小队！他们被“鬼哭林”的规则灾难和“净化区”的异常能量扰动惊动了，正在对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的、高精度的规则层面搜查！
刘秀的心猛地揪紧。对方的目标显然包括他，但可能不止是他。任何“净化区”内异常的、未被记录的能量反应或生命信号，恐怕都在他们的清除名单上！
他立刻收回感知，压低声音将情况告知同伴。“上面来了更厉害的家伙，正在用‘天工术’搜索这片区域。这个空洞虽然隐蔽，但未必能完全躲过那种深层次的扫描。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一旦被发现……”
他没说下去，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与决绝交织的神情。逃？往哪逃？地面上是死寂绝地和更厉害的追兵。留？如果被那种扫描发现，这处地穴就是绝佳的坟墓。
“文叔，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邓晨咬着牙道。
刘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索。硬拼是死路一条。躲藏……这片地脉空洞相对隔绝，又有古老纹路遮掩，或许能抵挡一部分常规扫描，但对方那种高精度的规则探测，难说。
等等……规则探测？
刘秀的目光再次投向岩壁上那些淡金色的古老纹路。这些东西，似乎能干扰甚至吸收外来的秩序能量（混沌气与它们的亲和证明了这一点）。如果……如果能利用这些纹路，结合自己的混沌气，在这个空洞内部，人为制造一个更加强烈的“规则干扰场”或“能量伪装层”呢？就像之前“鬼师”用邪术制造屏障抵抗死寂吞噬那样，只不过是用这里现成的“材料”。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他对这些古老纹路和自身混沌气的理解都极其粗浅，强行催动，很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甚至可能提前暴露。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
“我需要一点时间。”刘秀对邓晨道，“你们尽可能收敛气息，躲到最角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动。”
他不再犹豫，走到空洞中央，盘膝坐下，双手平伸，掌心向上，分别按在岩壁两处淡金色纹路最密集的区域。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微弱的混沌气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它，分出一缕，如同最细的丝线，沿着手臂，注入掌下的古老纹路。
起初毫无反应，纹路冰冷沉寂。刘秀不急不躁，只是持续地、温和地输出着混沌气，同时尝试将自己的意念——隐蔽、守护、与这片土地同源共生——也融入其中。
渐渐地，掌下的纹路开始有了回应。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从纹路深处反馈回来，与混沌气相触、交融。那感觉，仿佛是在与一个沉睡已久的、疲惫而警惕的古老意识，进行着笨拙而缓慢的“握手”。
随着混沌气注入的持续和意念的交流，岩壁上的淡金色纹路开始逐一亮起！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沉稳坚韧的质感。纹路与纹路之间，开始有微弱的光丝连接、流动，渐渐在地穴内部的空间中，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却浑然天成的立体网络。
刘秀感到自己的心神，仿佛也随着混沌气和这些激活的纹路，与这个小小的地穴、与脚下更深层的大地根基，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更加紧密的连接。他能“感觉”到地穴岩壁的每一处细微裂缝，能“感觉”到泉水渗出的源头在地下更深处的脉络，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上方地面传来的、那些淡青色扫描波纹的压力与轨迹！
就是现在！
他将全部意志集中于一个念头：屏蔽！混淆！将此地“存在”的痕迹，融入这片创伤大地的背景“噪音”之中！
随着他意念的催动，被激活的古老纹路网络光芒微微一闪，散发出一种温和却坚韧的、带有混沌特性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半透明的、不断变幻色彩的光茧，将整个地穴内部笼罩起来。这光场并非完全隔绝内外，而是巧妙地将地穴内部的生命气息、能量波动，与岩壁、泉水、以及地下深处那厚重沉郁的创伤地气混合、同化，使其在外部扫描的感知中，不再是一个清晰的“异常点”，而是变成了这片复杂、紊乱的“净化区”能量背景中，一团更加混沌、更加难以解析的“模糊斑块”。
与此同时，刘秀自身的混沌气也全力运转，将自己的生命频谱，尽可能地向那些古老纹路和创伤地气靠拢、伪装。
做完这一切，刘秀几乎虚脱，脸色惨白如纸，维持这个脆弱的伪装场，对他精神和混沌气的消耗都极为巨大。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如同化作了地穴中的一块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穴中寂静无声，只有泉水滴落的细微声响和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上方，那些冰冷的扫描波纹，如同无形的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掠过这片区域。每一次掠过，刘秀都能感觉到那光茧伪装场的剧烈波动和压力骤增，仿佛随时会被识破、撕裂。他咬紧牙关，拼命维持着混沌气的输出和意念的专注，汗水早已浸透破烂的衣衫。
一次……两次……三次……
扫描波纹似乎在这片区域多停留了片刻，反复“梳理”了几遍，显然察觉到了此地的能量背景有些“异常”的复杂。但或许是因为“净化区”本身的规则紊乱，或许是因为刘秀仓促布下的伪装场与古老纹路结合产生的混沌特性确实起到了干扰作用，又或许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非这种深藏地下的微弱信号……那扫描的“注意力”最终还是缓缓移开了，朝着更远的方向延伸而去。
压力骤然一轻。
刘秀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下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过去。王莽的人还在附近，他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里，前往那片雾区。那里，或许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之地。
他看向岩壁上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的古老纹路，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这些纹路……究竟是什么？它们与沉龙潭、与守碑人、与这个世界的古老秘密，究竟有何关联？
而自己这误打误撞、与这些古老存在产生的“共鸣”与“利用”，又将是福是祸？
没有答案。只有前方浓雾笼罩的未知，和身后愈发迫近的、冰冷的秩序追猎。
—
长安，天工阁。
“深层推演协议”已经持续运行了超过六十个时辰。浑天测算仪核心晶体的那道裂痕，在超负荷运转下，似乎又扩大了一丝，溢出的幽蓝光芒中，偶尔会闪过一抹不祥的暗红。整个观测室内弥漫着一种高热和能量过载的焦灼气味。
王莽站在主控台前，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巨大晶板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和不断生成、又不断被推翻的模拟推演模型。他的脸色，比晶体裂痕处的光芒还要冷硬。
“第三百七十二次推演迭代完成。”张邯的声音干涩无比，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砾，“基于‘鬼哭林’湮灭数据、目标个体（刘秀）新旧能量频谱对比、以及‘净化区’近期异常地脉活动记录，新模型将目标个体定义为‘高适应性原生法则-异质能量复合体（暂命名：混沌载体）’。”
他操作着仪器，晶板上显现出一个不断变幻、难以名状的混沌光团模型，光团内部结构模糊不清，边缘与周围环境（代表世界原生法则的乳白色背景和代表秩序网络的淡青色网格）不断发生着渗透、排斥、同化、变异的复杂互动。
“该‘载体’具备以下高度危险特性：一，强规则亲和与伪装性。能主动适应甚至模仿创伤环境能量特征，干扰常规秩序扫描。二，能量形式不确定性与高突变潜力。其内部能量结构极不稳定，易受外部强烈规则冲突刺激而发生不可预测进化或异变。三，潜在环境共鸣与撬动能力。推测其可能具备微弱引导或放大特定环境（如高规则创伤区域）原生能量异常活动的能力。四，对秩序能量的污染与抗性。其能量本质对纯粹秩序能具有腐蚀、干扰特性，并可能随进化而增强。”
张邯顿了顿，看向王莽：“陛下，推演结果显示，针对此类目标，常规物理清除、能量压制、概率干扰等手段，效率将随着其适应性进化而指数级下降，且存在极高风险引发不可控的连锁规则反应（如‘鬼哭林’事件）。系统建议……调整清除策略优先级。”
“说。”王莽声音嘶哑。
“新策略核心：规则级‘信息分解’与‘存在锚定剥离’。”张邯调出另一份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方案概要，“不再直接攻击其物理存在或能量载体，而是尝试从世界底层信息记录层面入手。利用浑天测算仪最高权限，结合多个天工主节点能量，构建‘法则显微镜’与‘信息擦除笔’。”
“第一步，锁定目标个体在当前时空坐标的‘存在性信息锚点’（即其与世界法则产生交互、被世界‘记录’的关键信息节点，可能与其血脉、灵魂印记、或近期强烈规则交互事件相关）。第二步，使用高精度‘法则显微镜’解析其锚点信息结构。第三步，运用‘信息擦除笔’，对解析出的关键信息结构进行局部覆盖、扭曲或删除，从根源上模糊其存在定义、切断其与世界法则的稳定联系、或诱导其信息结构自我崩溃。”
张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法理论上可行，但……风险极高。首先，对‘存在性信息锚点’的定位和解析，需要目标个体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且会消耗海量算力与能量，可能对多个主节点造成永久性损伤。其次，‘信息擦除’过程不可逆，且极易产生‘信息污染’和‘法则回响’，可能对操作者（陛下）乃至整个天工网络造成反噬。最后……此过程可能被世界底层防御机制（如果存在）察觉并反击。”
说白了，这是试图直接修改这个世界的“源代码”中关于刘秀的“数据行”，风险是可能引发“系统崩溃”或触发更高级别的“杀毒程序”。
王莽沉默了很长时间。晶板上，那个混沌光团的模型无声地旋转、变幻，仿佛在嘲笑着他之前一切试图用“程序”手段清理“病毒”的努力。
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以及更加强烈的、冰冷的愤怒。他，一个来自更高信息层面的穿越者，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系统，竟然被一个“土著”逼到要考虑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同归于尽的禁忌手段？
但他更清楚，不能再让刘秀继续“进化”下去了。每一次冲突，都像是在喂养、刺激这个“混沌载体”。等它真正稳定下来，理解并掌控自身力量，甚至能更自如地撬动世界原生力量时……那就不是清除一个“病毒”的问题了，那将是他的“天道秩序”与这个世界的“混沌反抗”之间，全面战争的开始。
“启动‘法则显微镜’与‘信息擦除笔’的初步构建与测试程序。”王莽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能量优先从备用节点和次要防线抽调。测试目标……先选择‘净化区’内，一处确认无生命、但规则扰动强烈的次级残骸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命令颍川前线，对‘净化区’东南雾障区域，进行试探性规则刺激。用低强度的秩序能量脉冲，轰击雾障边缘，观察其反应。我要知道，那片雾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既然刘秀可能逃往那里，既然那里可能隐藏着更多秘密，那就在进行终极清除准备的同时，先探一探路。
张邯深深躬身：“臣……领旨。”
王莽转身，看向观测窗外无尽的夜空。星辰在他的“天网”视野中，也不过是遥远的数据节点。但此刻，他心中却蒙上了一层前所未有的阴影。
刘秀，你究竟是个体生命的奇迹，还是这个世界向我亮出的……第一把，淬满了混沌与怒火的刀？
无论答案是什么，这把刀，都必须在他挥下之前，折断。
不惜一切代价。
第十五章完。刘秀于地脉裂隙绝处逢生，初步接触并利用古老纹路，险避王莽高精度规则扫描。王莽推演出刘秀“混沌载体”本质，启动风险极高的“信息层面”清除方案研究，并试探东南雾障。双方对抗进入更危险、更本质的层面。刘秀力量与古老秘密的联系加深，前路雾障重重；王莽不惜代价欲行禁忌之举。风暴前夕的压抑达到顶点，下一章，试探与探索将引发何种新的剧变？守碑人与山谷的秘密，是否会因王莽的“刺激”而提前揭开？混沌载体与信息擦除，孰能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