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电话没多久,库房主任敲门,出现在钱副厂长办公室门口。
“老刘,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姜大姐,我们具体已经谈完了。你带她去库房。”
钱副厂长在电话里,已经简单介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领导拍板决定,库房主任只管执行即可。
“没问题,领导。姜大姐,你跟我来吧。”
库房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梳着颇具年代感的平头,右手提着一长串钥匙,对姜老太点头说道。
姜老太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她都做好一次不成功,多跑几次,软磨硬泡的准备。
“钱厂长,实在太谢谢您。”钱老太起身,握住钱副厂长的手,激动的她,除了感谢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姐,如果你真能把衣服卖出去,我还要代表厂里感谢你。”钱副厂嘴上这样说,但事实上,他并没抱太大希望。
他等会儿再去一趟局里,看能不能让局里给想一想办法。
实在不行,他也顾不上脸面,大不了带着铺盖卷,在直属领导门口住下。
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数都用上。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一个人拿不到工资,不算什么,总不能让上千口员工瘪着肚子过年。
钱副厂长心酸又无奈,告别姜老太,便带上秘书出门。
姜老太则是跟着库房主任,穿过空荡的车间厂房,七拐八绕,来到占地足有上千平的库房外。
库房主任从一长串钥匙中,娴熟地找到开门的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开锁。
姜老太和库房主任合力,一左一右,缓缓拉开双扇数米高的蓝漆铁门。
库房主任支上门,收起钥匙,率先走进去,摸到墙边的电灯开关。
啪嗒一声,棚顶白炽灯由近及远依次亮起。
库门打开,空气流通,透过灯泡散发出的光亮,依稀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着的细小灰尘。
姜老太紧随其后,迈过门槛,看着足足有七八米高的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的各类衣服鞋袜。
“近半年没有投入生产了。大姐,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之前的存货。左手边这些是男装,右手边是女装。我们厂不做童装。总共品类不算多,就市面上常见的那几样,你慢慢看吧。”
“库房禁止明火,我出去抽根烟。要带哪些走,你随便挑,挑好了支会我一声。我登记完,你就可以把东西带走。”
库房主任介绍完,便走开,不打扰姜老太。
“好嘞。”
姜老太目送库房主任走出去,转身,再次面向千余平的库房的那一刻,有震惊也有感慨。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还在没日没夜的哭天抹泪,既不想让大女儿嫁给王癞子,又无能为力,活得懦弱又无能。
而此刻的她,接着时代带给她的机遇,来到整个海城最大的服装厂,站在成堆的货物前,悄然开启她商业生涯的第一步。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境遇。
正应了那句话,莫要怨天尤人,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姜老太整理好心情,暗自攥紧拳头,回归现实。
下个月就是大年三十,这个时候,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要添置新衣。
眼下,经济低迷,大家手头紧,拿不出太多钱,那她摆摊卖货,应该以便宜实惠为主。
确认好经营方向,姜老太穿梭在货架间,开始寻找合适的商品。
淘汰掉春夏秋三季的衣裳,停步站在最后一排摆满冬装的货架前。
男装女装都有。
外衣,裤子,狗皮帽子,棉鞋,袜子……。
一应俱全。
她摆摊的小市场,不比国营大商场,体量小,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都摆下。
视线定格在架子最上边的条纹塑料袋,定睛看去,袋子里装着红裤衩和红袜子,看样子应该是去年没卖出去,剩下的货底子。
姜老太埋头想了又想,走出去,找到门外蹲着抽烟的库房主任。
“大兄弟,帮我拿一下货架上的红裤衩,大中小号各两百双。红毛线袜子,也来两百双。然后麻烦把成本费告诉我,方便我定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