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言走向崖壁垂落的粗壮古藤,眼神锐利审视着韧性与承重。
他选中最粗壮、根系深扎岩缝的两根,用力拉扯测试。
藤蔓发出嘎吱声,但并未断裂。
另一边,萧谨行悄然靠近王扒皮留在原地的几匹官马。
这些马匹焦躁不安。
萧谨行锁定那匹最高大健壮、原是王扒皮坐骑的黑马,同时警惕扫了一眼对面平台——王扒皮正全神贯注驱赶其他流犯通过石棱,暂未注意。
萧家兄弟迅速交换眼神。计划疯狂,但别无选择。
萧谨言用之前磨出锋利边缘的石片,快速切割选中的藤蔓。
坚韧纤维崩断,发出闷响。
他需要足够长且结实的藤条。
萧谨行安抚住黑马,迅速解开缰绳,卸下马背上不必要的杂物。
他低声对四弟萧谨武嘱咐几句。
萧谨武紧张得小脸发白,但仍用力点头,跑去帮大哥一起拖拽藤蔓。
对面平台上的王扒皮终于注意到异常动静。
“你们在干什么?!”他厉喝,手按上腰刀。
话音未落,萧谨言和萧谨武已合力将两根拧成一股的粗壮藤蔓拖到黑马旁。
萧谨行动作迅捷如豹,用军中惯用的套索手法,将藤蔓一端牢牢捆缚在黑马的马腹和胸带上,打的是越挣扎越紧的死结。
藤蔓另一端,萧谨言已用最快速度将其牢牢捆绑在昏迷的萧谨文腰间和腋下,同样打了数个结实的水手结。
“你们敢动官马?!”王扒皮又惊又怒,试图冲回石棱这边,但狭窄湿滑的石棱限制了他的速度。
“就是现在!”萧谨言对萧谨行低吼。
萧谨行猛地一鞭抽在黑马臀上!
黑马吃痛,希律律嘶鸣,本能朝着相对开阔的前方林间小道狂奔而去!
绷直的藤蔓瞬间传来巨大拉力!
昏迷的萧谨文被这股力量猛地从担架上拉起,像人形包裹贴着崖壁,伴随碎石苔藓,惊险万分地荡向对面平台上方!
“啊!”对面平台上流犯们惊呼躲避。王扒皮也吓得止步,目瞪口呆看着这疯狂一幕。
萧谨文身体在空中划过大弧线,重重摔落在对面平台边缘的厚厚腐殖质和灌木丛中,激起一片枯枝败叶。
虽落点不雅且有撞击,但厚植被起到了缓冲作用。最关键的是,他成功越过了死亡石棱和深渊!
藤蔓因巨大拉力紧绷颤抖,但未断裂。
黑马拖着长长藤蔓奔入前方林中,很快被树木阻挡停下,烦躁打着响鼻。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却让所有人惊出冷汗。
迟沐兮紧攥小拳头,手心里全是黏腻冷汗。
计划核心很简单——利用马匹爆发力和藤蔓长度,将无法自主行动的萧谨文“甩”过去。
这需要精准判断、坚韧藤蔓、强壮马匹,以及巨大勇气和执行力。
而她,只是提供了一个最基础的思路——“用藤藤和马,把三哥带过去”。
萧谨言完美理解并执行了,甚至做得比她想象的更果决。
“混账东西!”王扒皮反应过来暴跳如雷,拔刀就要砍断还连接两端的藤蔓。
“官爷!”
萧谨言站在石棱这一端,声音沉静却带着豁出去的力度。
“藤蔓连着您的马!砍断了,您的宝马可就被困在林子里,这鬼见愁峡谷,找回来可不易。况且,我三弟若摔死了,也算是‘意外’,但若因官爷您砍断藤蔓而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他话未说尽,但威胁之意明显。
马是官产,损失了王扒皮也要担责。
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制造“意外”,终究落了下乘。
王扒皮脸色青白交加,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最终恨恨收刀入鞘,对还在愣神的其他官差吼道:“还看什么!去两个人,把马牵回来!把那个半死的拖过来!”
危机暂时化解。
萧家其他人也依次心惊胆战走过石棱。
轮到迟沐兮时,萧谨言用布带将她牢牢绑在胸前,每一步都走得稳如磐石。
当所有人都安全抵达对面平台,那两根堪称“功臣”的藤蔓也被官差从马身上解下丢弃崖边时,萧谨言默默走过去,将其中相对完好的一长段仔细卷好背在身上。
“大哥,这……”萧谨行不解。
“母亲说过,有用的东西,要收好。”
萧谨言淡淡道,目光扫过正被苏婉娘小心检查些许擦伤淤青外并无大碍的萧谨文,又掠过蹲在一边,看似玩地上小石子,实则小耳朵竖着的迟沐兮。
苏婉娘正用湿布擦拭萧谨文脸上污渍和细微划伤,忽然低呼:“夫君,你看三弟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
萧谨言急忙俯身探手,果然,虽然依旧发热,但比起之前滚烫的程度,确实降温了些许!
而且,萧谨文的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一点,虽然依旧昏迷,但眉宇间的痛苦似乎减轻了。
是之前“丹药”和食物的作用终于显现?
还是刚才那番剧烈“空运”的颠簸,反而阴差阳错疏通了他郁结的气血?亦或是脱离了一段特别污浊的瘴气区域?无人能说清。
但好转的迹象,无疑给濒临绝望的萧家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萧谨言再次看向迟沐兮。
小奶娃正好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立刻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纯粹开心的笑容,仿佛在为三哥好转而高兴。
萧谨言心中那团疑惑的迷雾愈发浓重,但与之相伴的是更加坚实的信赖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走过去,轻轻揉了揉迟沐兮有些蓬乱的头发,低声道:“母亲,三弟好像好点了。”
“嗯!”迟沐兮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认真,“三哥会好的!”
就在这时,前去寻马和探查前路的两个官差连滚带爬跑回,脸上带着惊恐。
“头儿!不好了!前面……前面没路了!”
“什么?!”王扒皮愕然。
“原本的路被泥石流彻底冲垮堵死了!旁边是……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沼泽地,冒着瘴气,根本过不去!”
“鬼见愁”峡谷,果然名不虚绝。刚刚渡过断崖天堑,前路竟又被大自然生生斩断!
王扒皮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又看看远处那弥漫着不祥雾气的沼泽,第一次露出茫然和烦躁交织的神色。
他接到的命令是在路上“解决”萧家,可没打算把自己和手下也赔进这绝地!
是冒险探沼泽?还是……另寻他路?
萧谨言的心也沉了下去。绝境之后,又是新的绝境。
他看着家人,看着怀中又开始不安扭动,似乎在担忧前方沼泽的“小母亲”。
下一个难关,或许就在那片死寂的沼泽之中。
